没有人愿意从这样的眼睛里判断话语的真假,这样纯粹干净的眼睛会让人轻易自惭形秽。
“你知道他是这世上最后一只灵猫。”白筝想尽快岔开话题,眼睛却看向手里的种子,玫瑰粉色的赤子之心。
少年平静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儿,他轻声细语,用着奇怪的腔调,他说:“嗯,我知道的。”
“你们物种不同,你是花他是猫。”
“嗯,我知道的。”
“你们性别相同,都是雄性。”
“嗯,我知道的。”
“你们相爱了。”
“嗯,我……”他猛然抬头。
白有些诧异地看着白筝似乎想从她脸上寻找他想要的答案,但是不知出于什么顾虑他抿着嘴巴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儿来。
“你喜欢他?”白筝语气却丝毫没有一点疑问,几乎带着笃定。
白没有喝桌子上茶盏里的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信任过白筝,从见到她的第一刻起直到现在都始终防备着。
但是他现在却愣住了,白筝敢断定他现在一定正处于宕机状态。
在温室中被人悉心照料后又被人遗弃在荒原里的玫瑰,他见过孤独的月色,听过百年的风声,见证过荒诞的历史,他却唯独看不清自己的心。
他时时刻刻都在警惕人类,却在此刻因为一个人类轻飘飘的一句话而陷入宕机状态。
白筝小心翼翼的叹了一口气害怕惊扰了这颗太过于纯粹的种子,掌心里玫瑰的种子晶莹干净。
它此刻微微颤动像极了一颗跳动中将要苏醒的人类的心,或许用人类的心这种语句形容并不恰当,这分明是一颗赤忱的心,全心全意的喜欢。
白筝把它轻轻放入了对面白面前,盛水的茶盏中,撑着脑袋和脑子里想要这颗宝石的念头作了很久的思想斗争。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重要的事说三遍。
奸商的心在滴血,奸商的牙隐隐作痛。
白疑惑的望向白筝,白筝则示意他自己低头看茶盏里的种子。
在茶盏中轻旋着的种子此刻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根发芽,“多奢侈啊,多奢侈。”她低声诉说如同吟唱一章诗句。
盏中那枚在白看来无色的种子正在蜕变,以一种全新姿态伸展枝叶,一朵粉色娇嫩的玫瑰轻轻地绽开花瓣,一时间屋子里充斥着甜丝丝的清冽香气。
植物园中前一刻仿佛是老弱病残无力的蝴蝶们此刻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往会客室,淡定的拿起茶盏,白筝轻飘飘的朝着四周瞥了几眼丢了几枚铜钱摆阵隔离。
蝴蝶们绚丽的色彩此刻尽情展示着,平日里不肯展开翅膀非说自己受伤了的那几只正呼朋引伴十分欠揍的翩然起舞。
这景象实属百年难见,赏心悦目。
靠坐在椅背里安逸的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她抬头大声嚷嚷:“有点礼貌好吗?不要吓到我的贵客了。”
停了一瞬的蝴蝶们此刻舞的更养眼了,世人总说花花世界迷人眼,但是此刻白筝总觉得花花蝴蝶更迷人一些。
在脆弱光影中翩然起舞的蝶,他们中的每一只都曾飞跃过高山湖海领略过大好河山。
此刻他们聚众在此地斗舞,尽情展示自己美丽的翅膀翩然的姿态。
白似乎有些怔愣,在穹顶破碎的金色斑驳光影里,此刻波光粼粼的水下花园中所有鲜花都好像失色,一朵光华盛在桌上的小盏中央。
很漂亮,也同样的,脆弱。
“这些蝴蝶真漂亮。”白抬头看着那些翩翩然舞蹈的蝶翼,手上轻抚着白猫柔软的毛。
白筝:"哈哈哈哈哈是呀。”
她眯着眼睛并没有错过白怀里白猫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嫉妒,自己喜欢的东西别人多看一眼都会是觉得要抢,怎么可能假手于人。
就在白筝松了口气的时候在头顶盘旋的蝴蝶们开始试探性地飞近,有些胆子大些的甚至敢停在白筝的茶杯边沿蹭茶喝。
白怀里的猫子突然震怒,哈着气的同时还弓起了身体一副谁上来就挠死谁的无赖样儿。
白突然笑了,他虚虚扣着怀里气急败坏的猫儿,笑着笑着毫无征兆地将猫儿高高举过头顶在猫咪愣神的几秒钟里轻轻亲吻了猫猫的额头。
他轻轻颤着睫毛,眼睛里装满爱意。
“我今天很喜欢你,你如果今天不喜欢我的话,我可以等明天再问,我会有漫长的生命缠着你,但是……你如果不喜欢我的话,我就…我…”白似乎再也说不下去,光是想到那个可能性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委屈的红了眼眶和鼻尖。
摇着团扇白筝仿佛恍惚中还能看见那个别扭的黑衣少年戴着面具扭过头去还羞红了耳尖,蝴蝶们窸窸窣窣地停落下来忽闪着翅膀。
灵肆凶狠地驱赶着所有胆敢落在白筝身上的蝴蝶,绕了好几圈确定她身上一只别的蝶都没有才肯亲昵的缠绕在白筝指尖上。
“吃饱了?”白筝轻声询问。
“玉织还没醒,它吃了太多。”灵肆吐着信子很娇气地回答。
“那你今天可以多吃点儿,去把对面那只白猫的障眼法吃了。”白筝恶作剧似的将它递了出去,“今天管饱了灵肆。”
“好耶。”
灵肆像一只出笼的小松鼠一样迫不及待地扑向了被亲得迷糊的白猫儿,咔嚓像是什么东西被咬破了一个大口子,四周玫瑰的浓郁香气肆无忌惮地朝着这个方向奔涌而去。
被白高高举起来的猫儿此时像才回过神来一样挣扎,但又害怕挠伤了举起他的少年人象征性地扑棱了几下甚至没有亮出爪子,几息之后一声短暂的叹气声悠悠的传来。
白如愿被一道细长的黑袍少年压住,他脸上还戴着面具,在梦里图案不甚清晰直到现在他险些压倒白筝的茶桌她才恍然发现,猫子脸上的面具图层交错赫然是盛开在荆棘丛中的艳丽玫瑰。
看来也不是单相思。
"抓到你了。"白低语中似乎有几分委屈的哽咽。
"对呀,被你不小心抓到了。"黑袍少年带着些无奈的沙哑。
那块他寻找千百年的皮毛此刻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玫瑰爱他,这种珍贵的情感仿佛能够抚平一切时间强加给他的伤痛。
白被这一扑直接扑到了毯子上,白筝抱着茶桌迅速往后挪了挪,盛放玫瑰种子的小盏轻轻晃动四周伺机而动的蝴蝶们蠢蠢欲动。
山君认命般被自己的少年紧紧抱住,玫瑰的香气在此刻愈来愈浓了,柔软得像是要化作一池春水。
他们之前所间隔的千年时光似乎在彼此相拥的刹那消弭了,千年时光纵然是难熬的,可是又不能说白所作所为不值得。
他敢豁出去一颗真心去爱,是多少人或是妖所不能做到的。
“三千五百年不变的等候,不知结局不问未来,只求一真心而已。”白筝召回了灵肆挥手散开一些蝴蝶,“你还不懂吗?真是让人羡慕得要命,被偏爱总是有恃无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