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已经没有了驻守的士兵，外来者已经将好多城池变成了修罗场。
风雪在天空酝酿，明明雪昨日已经下过还未融化，白筝仰头看了看天色，眉头皱得很深。
“那是天鬼，他们骗你的，你们不要在自相残杀了，这个世界的平衡不能再继续被打破。”白筝说着说着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如果世界平衡被打破，会灭世的。”
可是眼前的女人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扑倒在被踩碎的玉牌上试图把玉牌拼凑回去，哭嚎着嘶吼到：“我要回家，我想要回家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要回家啊！”
“这世界烂透了，我管它会不会毁灭，我要回家！”
女人扑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滴落在玉牌上，青青紫紫的手腕上戴着一截红绳。
白筝有些手足无措，她捏紧了骨笛，不晓得为什么地上这个嚎啕大哭的女人会给她一种熟悉感。
“我没了孩子，相爱之人抛弃我，我真的没办法活在这里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我只是想要回去安安稳稳读书生活而已，我又有什么错！”
她咬牙切齿的抬脸，眼中的恨意仿若要凝成实质。
白筝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熟悉感，那个像是小镜子会发光的东西里有个叫备忘录的笔记，有这个人栩栩如生的画像。
备注是，阿姐。
但是她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老态龙钟，手指皲裂皮肤粗糙的女人和画像里那个笑得花骨朵儿一样的少女联系起来。
白筝抿了抿嘴唇，胸中无名火生起，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于是有些疑惑。
“我之前是不是认识你？”白筝没忍住询问。
刘茉莉却像是失掉支撑迅速枯萎的花朵一般，她闭了闭眼睛嗤笑道：“看看你身上穿的用的，你是贵人，而我又是什么？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你呢？”
“你是天上的月亮，我不过是一只随时都能被踩死的蝼蚁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城墙边缘靠近，拽住城墙上的砖头她半个身体探了出去。
“我要回家了。”刘茉莉下坠的身体那么快，如同跌落的海鸟般轻盈，她面带微笑张开了手臂。
白筝眼睁睁看着刘茉莉坠落，她愣在城墙上，风把斗笠吹跑她没有去管。
白筝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剜掉一块角落，她后知后觉咬紧了牙关，雪地里那抹刺眼的红像是破碎记忆里满树的把枝条坠满的朱果，烫得人心疼。
她喉咙发痒，有些踉跄的奔下城楼，像是不小心做错了事的小姑娘无措的站在刘茉莉尚且还有余温的身体旁边。
刘茉莉笑着呛出一口血，虚弱又坚定憧憬的说：“我能回家了。”
白筝抱着怀里已经没有了温度的身体，眼睛发酸，胸中似乎有什么哭嚎着要挣脱束缚出来。
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不受控制的为怀里的人输送神力，柔和的微光治愈外伤，但怀中人已经和天鬼立下契约的灵魂体已经被悄然撕碎。
抖着手，白筝拿出了那个奇怪的能自己发光的小镜子，小心翼翼的滑动一下，一行繁体小字缓缓露出来。
“我要保护世界上最好的阿姐，谁要是伤害她，我就把那个人的骨灰扬了！”
白筝有些苦涩的喃喃自语道：“对不起，神女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摸着脸上不知何时涌出的泪水，白筝抖着手把眼泪擦在自己衣袖上，轻轻为刘茉莉合上眼睛。
胸口的疼痛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她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办法说出来，只是眼泪却一颗一颗模糊视线。
白筝任由眼泪安静流淌，低头询问灵肆，“这就是，人类所说的，七情六欲么？”
灵肆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用尾巴默默为白筝擦眼泪。
“好沉重啊灵肆，这种感情……甚至压得我快要没办法呼吸了。”
徐闻道见到白筝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跌坐在黎城门口，哭得像是个卖身葬父的小可怜。
他想要快步上前，却害怕这是幻觉，小心翼翼站在原地踌躇着，就连伸出的手都颤了颤。
“阿筝……”
终于他鼓足勇气唤出一声哽咽的阿筝，白筝闻声看过来时，他再也没办法忍住想要将人抱紧的念头。
徐闻道往前快走了几步，被一柄骨笛拦住去路，白森森的骨笛锋利如匕首横亘在他喉间，白筝的手稳稳的握住骨笛的手只要再往前几寸就能取他性命。
“虽然阁下的眼睛很美，但是如此不礼貌的盯着我看，我不介意剜掉它！”白筝有些冷漠的声音像是给徐闻道泼了一盆冷水。
白筝抱着刘茉莉往城郊去了，徐闻道怔怔的站在原地，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鹅毛般飘洒的大雪里，一抹黑色凝实的灵体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东西一样落在徐闻道眼前，上上下下看了看徐闻道。
“她不是我的阿筝。”徐闻道指尖握紧画轴，用力使得他手背泛起青色脉络。
一抹堕仙印缓缓在他额间显露，比雪上的血还要红，灵力肆虐在这片空间里搅碎风雪。
“不……她是我的，她是我的阿筝。”
徐闻道缓缓抬脸，坚定而缓慢的重复了一遍：“她是我的，是我的阿筝。”
黑色灵体凝聚成一块如浓稠墨水般的黑玉，缓缓悬浮在徐闻道眼前，有些坏心眼的说道：“她是神女，神女没有七情六欲，她是不会爱上你的。”
被破风而来的利剑砍碎，黑玉里的灵体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得开怀。
“我有办法让她喜欢上你，和我做个交易如何？年轻人啊，我有至高无上的权柄。”
徐闻道冷漠的瞥了一眼黑色灵体，丢下一句，“不必。”走向白筝的方向。
安葬好刘茉莉，白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那些和天鬼做了交易的人回家的强烈愿望使得他们疯狂。
如何劝说似乎都无济于事。
她望着漫天的飞雪，揉了揉眉心，最简单的解决方式是找到神山开启大阵，这样能把天鬼剥离出来关起来。
“我们回神山去，灵肆还记得回去的路吗？”白筝捏了捏手腕上的灵肆，眼神温柔。
灵肆僵了僵身体，突然想到梦里那场燎原的天火，饲主……又要离开了。
“可是你会死，会很痛。”灵肆吐着信子，有些不安。
白筝伸出手去接了几片雪花，“可是灵肆，这就是我的宿命。”
“就如同雪花会变成水滴，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我会以另外一种生命形态活下去。”白筝叹息一口气收回了手，继续说道：“人们似乎都只愿意相信自己认定的事，即使是谎言也愿意坚定不移的相信着。”
“作为神女我的职责就是纠正错误，我不想这个世界就这样被毁灭掉，也不想要再有人死了。”
看着埋葬刘茉莉的小土堆缓缓被盖上一层雪色，白筝突然觉得很是难过，她似乎更讨厌下雪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