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筝莫名觉得这声音好听,是真的好听呢,比美人师父说话的声音还好听,想要……靠近一点。
可当少年人靠近她的时候,她却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攥紧了手中铜钱白筝观察四周听到流水声。徐闻道身上的气息,相较于上次见面显然更加危险了,白筝从没有将自己送入危险中的想法和习惯。
于是她低声呵斥道:“你莫要过来!”
不知怎的,徐闻道当真默默把脚放下停在原地不动了,然后眼睁睁的看到一抹纤细的紫色像穿花蝴蝶翩然跃入古寺围墙,捞了人家许愿泉里的一把子铜钱后又跑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他噗嗤一声低低的笑出了声,“小猫仔偷铜钱咯。”
白筝逃的飞快,在仓促铃音里愤恨的挑挑拣拣。一把铜钱里勉强找出能用的,向着自己听到的水塘边走去,耳尖通红准确的捕捉到少年人的轻笑,心想听力好有时候真的好恼火。
跃进水中摆阵,借着流水的缓冲,传送阵在使用后无声消逝。
她回到了苗岭里,湿哒哒像一只迷路的小流浪狗,懊恼得踢了踢脚边无辜的野草。
“笑什么笑,不就是拿…了一把子铜钱吗,好吧不问自取就是偷了,可是我会还的!臭道士!笑起来声音还怪好听的呢。”白筝摸了摸泛红的耳尖,往灯火最盛的地方走去,“哼!一身难闻的功德气。”
月影摇曳在水面上,风把湖面吹皱。
这一场短暂相遇匆匆间结束了,但此刻他们谁也不知道,这骤然的相遇是前世期待百年的重逢。
在天色稍霁之时,徐闻道跨越了半个城终于敲响了自家师父的房门。
远方有鸽哨声伴着凉风入境。
“师父……”
“来啦?跑着来的?还挺快。”中年男人披着外袍把徒弟扶进了门,似乎一点也没有为徒弟凌晨上门而感到震惊。
“师父,我算卦时看到了未来灭亡的影子,”徐闻道舔了舔嘴唇试探性的说出话来:“是一梦千年,非常……非常真实,比我上次贪玩算上辈子的事还真实。”
哐当一声,茶杯碎了。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火光,那是不屈服命运敢于挑战的刺头人惺惺相惜的模样。
“事情好像变得好玩了起来。”中年男人褪下了自己腕上的佛珠,转头点燃了烟斗,“推衍到了什么?”
“也许只是数以亿万计的因果线中偶然的一条,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徐闻道捧着热茶眼神飘忽,“假如那是天意,那此界飞升有望!”
中年男人猛然抬起了头,眼中有热切希望迸发出来,如燎原之野火的野心毫不掩饰。
徐闻道隔着烟雾蒙蒙似乎还能回忆到梦境快要崩碎的那一幕,漫天都是灰色的雪,落在地上甚至能听到呲呲的诅咒腐蚀声。
巷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厉鬼残肢,透明的滴血的蛛丝锋利坚韧,浅青色的蛇尾游曳在巷子里,地上很脏但那蛇尾如此纤尘不染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可爱的纯净,黑发如同绸缎一般铺陈垂至臀际,那是一个蛇尾人身的女子。
翠绿色的瞳孔里漫不经心是杀戮过后的厌倦,十指纤纤白皙如葱根却染了血,不堪一握的细腰上面是一柄长刀,她被一柄长刀稳稳当当钉死在黑沉的砖墙上,伤口涌出的血如同涓涓细流。
表情冷漠的绝色女子嗤笑一声,像厌倦像释然可那张脸确实是自己刚才遇到的小贼姑娘不错,徐闻道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在现实还是在梦境里面。
她轻飘飘的叹息如雪声落地。
“臭道士算上这一世,你杀我三世了……”
梦境轰然崩塌碎裂,噩梦醒时那悲戚的声音却还在房间里空洞回响。徐闻道不敢细想,眼眸垂下去的时候整个人丧气又颓废,看着自家师父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下意识的,他眯了眯眼隐瞒了天门开启需要的必然条件,那个无由来能勾起他心火的女子。
和师父议事到第二日正午,徐闻道走出门外时阳光正刺眼,他迎着热烈的阳光看去,看不清脸上表情。
……
另一边美人师父盯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白筝喝完汤,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筝只差没有指天发誓保证自己绝不霍霍苗岭好少年们,但是一听闻她回来的消息,苗岭的师兄弟们全都散了个干净,就连缺心眼的大师兄也被陈律关了禁闭。
陈律完全没有个师父的样子,反倒是和白筝勾肩搭背像是哥俩好,他叹息一声说道:“只要别霍霍苗岭好少年,你就还是我的好徒弟,跟你说个八卦咱们师门里有个人有颗红鸾星动了!”
美人师父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这种光芒的名字叫作八卦之魂。
哈哈哈哈一点都不好笑刚刚阿姐才分享了她想要结婚而且是裸婚的对象,师父就说某人红鸾星,那不就是二师姐吗?
白筝懒得猜。
陈律越说越激动,拿着他的长发就想编小辫儿,白筝惆怅的看着他愈来愈熟练的动作,想了想还是得多陪伴孤寡老人,就不说他了叭。
美人师父一激动就拿自己的头发编小辫儿,开心也编难过也编,开心的时候编的快,难过的时候编的缓慢惆怅。
之前偷偷的,现在干脆放飞了自我。
白筝扶额惆怅,甚至想和师父一起编小辫子。
苗岭的毒蘑菇它们每一种的味道都很是独特,吃蘑菇就像开盲盒。
这个蘑菇好看但是它不一定好吃,另外一个蘑菇看着像是被鸟雀啄了半边伞却意外的好吃能鲜掉人的舌头。
看着美人师父时而欣喜时而惆怅的编着辫儿,不免自己也生出几分惆怅来。
一晃眼,刘茉莉竟然要成亲了啊,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美人师父端着碗唠唠叨叨的走了,临走到门槛还不忘跟白筝说梳洗打扮好了去祭台解卦。
“知道啦知道啦,把我门儿关上!”
陈律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带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小辫子走路一摇一晃,半道上被拉进一个怀抱里,他翻了一个白眼。
“我等会儿要带小徒弟去祭台,不要动手动脚!”
“上次?说师父你是不是藏人在床上那个?”
“昂。”
“那小孩儿挺好玩。”
“金屋藏娇要有被藏的自觉,麻溜儿的回去洗香香等我。”
“想你了……”
“……”
白筝让玉织传话让刘茉莉快过来帮忙盘头发,说来奇怪,再复杂的印都能结的一双手居然偏偏弄不了自己的头发。
仿佛是个手残的她当然避免不了被刘茉莉一顿宠溺的数落,多大个人了扎个头发都学不会。
羞红了脸的白筝把头埋进手里,几分钟后已经把所有银饰给戴上,她摇头晃脑听着碎银穗碰撞的响声突然很安心。
银铃轻晃间刘茉莉把她背起来往祭台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掂了掂白筝的重量,说自己好像在背一头年猪,气得白筝直磨牙。
祭台是寨子里在一颗古树下四四方方的一块只能容一人跪坐的天然玉石,木台围在四周很是庄严肃穆。
入目皆是翠绿色浓郁的生机在树下流淌,树下就连空气都十分温和美好,带着阳光气息。
古树上挂满了红绸新新旧旧的红色很是喜庆,刘茉莉把白筝放石头上就跑了,跑得飞快仿佛后面有毒蘑菇追她。
白筝轻轻的啧了一声,有些幽怨的说:“二师姐啊,我要跟你讲多少次,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刘茉莉头也不回的跑了独独留下白筝一个人跪坐在石头上,她仰着头看树上随风飘荡的红绸,数不清的红绸上挂着木牌咚咚当当的响。
白筝其实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不过见到过很多人类,有的不过萍水相逢有的却实打实朝夕相处了多年,可是人类是最复杂的,也是最难学的,人性之复杂难懂程度仿佛登天。
她觉得自己总是学不会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类,这太宽泛了,既要善良又要狡猾,既要自私生活独立又要感恩无私奉献……太多太多。
她总是无法正确分辨好坏,它们变得太快也太出人意料,于是在大多数情况下白筝只能保持沉默,沉默久了感情就会淡薄,白筝愈想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走无情道的天才选手。
多学少说话,才能少犯错。
正当白筝偷偷叹气的时候美人师父突然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后,美人师父他苦着脸丧气一副女儿死心塌地要嫁渣男的苦恼老父亲模样。
“乖徒莫叹气,叹气会把气运散出去,气运逸散呐人就倒霉。”陈律托腮蹲在了白筝身边,一本正经非常严肃的说。
抿了抿嘴白筝没有说话,想问人性为何复杂如此却也不知从何问起,又实在觉得自己伤春悲秋过于矫情。
“吃饱了解一卦?”陈律从衣兜里掏出几枚铜钱往白筝手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