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筝和刘茉莉女士整齐划一的翻了个白眼，此时热闹的大堂里像是有百双眼睛透过木质屏风绕过来看热闹。
这些眼神在寂静里仿佛如同实质，灯火通明的夜里白筝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生如戏。
最后的最后这场闹剧在男人一声暴跳如雷的仿佛小丑剧场般的：“别让我以后再见到你。”的声音中落幕。
小女孩的母亲一手拉着死活不肯离开地板的女儿一手揪着发酒疯的男人连声说着：“他喝多了，他喝多了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啊。”
白筝端着酒杯，心中默念，尊重他人命运，喝了口酒抬眸看向女人时满是怜悯。
淡定的抿着酒，没往心里去甚至还有点想笑。
本就萍水相逢有何谈再见到，就是觉得怪恶心的。
“你说他一个乡里的小官员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官威呢，况且是对一个陌生人尚且如此。”白筝诚心发问，杵着下巴看向刘茉莉。
刘茉莉抽了纸巾擦手，嘴角含笑。
“不太清楚，或许这本就是人的劣根性吧，划清界限和等级自上而下的看时，总会不自觉的带上优越感，好比久贫而一日富，只不过他似乎是习惯了而已。”
“这种习惯很可怕，但我尊重他人命运。”白筝笑眯眯的喝酒，任由身后闹腾，“更重要的是…你大概不能见血。”
小女孩的裙摆滚在烤鸭店的地板上，像是一条落到滚水里的泥鳅。
醉酒的男人很可怕，地板上打滚的小姑娘也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习惯了不往心里去还习以为常的母亲和妻子。
白筝抿着酒神情平静。
“我今天不想打人，亦不想杀人。”
喝醉的男人狠狠打了个寒颤，咬着牙颤颤巍巍走了，走出门口才恍然自己背脊竟然被冷汗湿透了。
端着酒杯坐在椅子上用湿毛巾擦了擦手又玩了会手腕上的蛇镯，白筝越看刘茉莉越觉得不对劲，放下酒杯去捉她手腕。
刘茉莉本能想躲，却还是慢了许多。
“吃饱了？吃不完的打包，回客栈咱们慢慢说。”白筝边起身边说话，把剩下的酒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心里生根发芽。
师姐她不会真有了吧。
拿了油纸过来的小二手脚麻利打包剩下的东西，大堂里在闹剧之后又很快恢复原本的热闹，只是看热闹的群众都多少有些不习惯。
“哎呀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小二倚靠在掌柜的算盘桌旁拿了几颗瓜子儿。
他砸着嘴手往下巴不停地摸，“总感觉不是这么个调调。”
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掌柜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天天儿的都能见着年轻人打架，桌椅完好无损也就不用算赔偿了。”
发酒疯的男人依旧在门口吹嘘自己的功绩，小姑娘却已经哭累了，看戏的看客们就着这场大戏多吃了好几个烤鸭卷。
白筝撇了一眼发酒疯男子身后那一抹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紫气溃散，默念尊重他人命运，多管闲事不是长寿人该干的事。
拽着刘茉莉另一手扛着两个人的包袱和打包的食物往城里客栈走。
白筝生怕她跑了，刘茉莉像是也察觉到了什么愣了一下抿嘴把被风吹散的头发捋到耳后也不挣扎，由着白筝揪着她一路晃悠悠回了客栈。
黎城是附近十里八乡很是有名的避暑盛地，风把柳枝和樱花吹得随风摇曳，树叶擦着风沙沙响。
拿了钥匙开门，打包的尚还温热的吃食摆在房间的小桌子上，包袱被放在柜子里。
刘茉莉坐在对面白筝为她斟酒，她轻声说：“小七…我不能喝酒，我怀孕了。”
白筝握着白瓷酒瓶的手抖了一下，刘茉莉顺势把酒瓶拿了过去：“你也少喝些吧，要问些什么？我能说的都告诉你呀。”
“我十八岁时为你算了一卦姻缘，卦成了，那天我被师父丢出了苗岭，师父不是有意关你禁闭，师父担忧卦象成真。”白筝喝了一大口酒。
“师姐，回头。”白筝近乎哀求，“还来得及的，我可以超度了这孩子。”
刘茉莉手一抖，酒撒了。
“师父不同意。”白筝笃定的开口，刘茉莉眼神闪躲，“你带他去见了家长，恐怕你家父亲也吹胡子瞪眼睛没给好脸色吧。”
刘茉莉有些生气：“别算我，我现在经不起你算。”
“我没算，我猜的。”白筝拿回了酒瓶怼着瓶口往嘴里倒酒，有些委屈的说：“我有分寸…我知道不能算的。”
“可是，可是，可是……”白筝一连串说了三个可是，眯着眼睛又没办法。
她没办法对着那个此时坐在这里，一脸幸福快乐的姐姐说着你和那些老古董不一样你会祝福我的对吧的姐姐说哪怕半句重话。
刘茉莉坐在橙黄色的灯光旁边，白裙子温温柔柔的，小腹微微有些隆起来。
她未施粉黛的脸上洋溢着笑容，鼻翼两端的小雀斑们争先恐后的生长朝气蓬勃地组成一个蝴蝶图案。
白筝猛的又灌了一口酒，半晌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说：“只要阿姐你幸福就好，可是你幸福吗。”
刘茉莉仰头呵呵呵的笑，细细的擦了手又给白筝卷烤鸭，从来都是这样她好像生来就很会照顾人的样子，卷好了摆在那里自己也不吃仿佛看着别人吃就很快乐了。
“你的修为呢？”白筝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不该问的，这句本来是不该问的。
“师父说我还不到下山的时候，可是我等不了了，所以我是散了一身修为强行出的苗岭。”刘茉莉说着话，把烤鸭卷摆得整整齐齐，轻飘飘的笑，眼神里平平淡淡的。
客栈里静悄悄地，当年刘茉莉送的七只金翅冥蝶安安静静的在白筝墨色长发上装死。
或许它们是最能直接感受到曾经饲主的悲喜的灵物，白筝不敢问她有没有后悔，也不能问她有没有后悔。
“那成婚？”白筝轻声询问。
“过来吃，坐着吃，别在哪儿走来走去绕得我脑瓜子疼，那当然是要成婚的，到时候你要来喝喜酒。”
刘茉莉一脸的憧憬的荡漾和幸福，描述着她梦想中的婚礼如何浪漫，继而又说：“女孩子嘛生孩子都是要生的，我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生孩子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安心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