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筝没有回答。
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是就连悲伤都十分寂静。
小胖子挠了挠头发,推了自家老大一下,“找奶粉和物资要紧,外头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
两人对视一眼,选择不多管闲事,抿了抿嘴唇继续收集。
三人动作很快,配合得又好。
半小时后拿够了充裕物资的他们礼貌告别。
“别哭了……小姑娘”小胖子递了一块巧克力给白筝,显然他不怎么会安慰人,“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可以变成鬼,或许那一天就见到了呢。”
疤脸男孩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你这不是咒人家去死吗?算了算了,走吧。”
小胖子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
“那小姑娘一个人……”眼镜男孩说了半句又抿紧了嘴巴,世道变了!捡人回去谁知道这个人是人是鬼,人还好,万一是鬼呢。
不能用善心做坏事,家里头还有个比他们更小的孩子。
小胖子和疤脸男孩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微微摇了摇头。
“走了。”两人拦住戴眼镜的男孩,合力把人往外拖。
戴眼镜的男孩挣扎了一下,低着头给自己戴上帽子,“好吧,我知道了,我们快走。”
三人在雪里走远了。
白筝睁开朦胧的眼睛,轻声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浮云路的别墅区……”
城市的黑夜比之白天更加热闹。
大雪才刚停下白日里不敢出来晃的厉鬼们,这会儿都从犄角旮旯里钻出来了。
白筝走出便利店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深,挂在天幕上的那只眼睛也微微合上了些,百鬼夜行的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或鬼。
若没有几日前厉鬼的大肆屠杀,这场景甚至可以说算得上和谐。
大抵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落雪后雪没化尽的那几日人与鬼会相安无事几天,鬼市应运而生。
沿着长街缓缓前行的白筝看着那些漂浮的红色灯笼抿了抿唇,一小队身披黑色披风脚踏黑靴的人整齐的与她交错而行,他们兜帽被风拂起的时候白筝似乎看见了那些人脸上戴着的东西。
白筝原本平静的神色骤然有些破碎。
若是没看错的话,那是黑色的,大型犬类使用的止吠器。
不知何种原因那些止吠器却戴在了人脸上。
再走过几条街道应该就是浮云路了,白筝按捺住自己心里原本就不那么多的好奇心,随着红灯笼一步一步往前。
踏入别墅区的时候灯笼已经所剩无几,大片的建筑群被隐匿在黑夜里,影影绰绰仿若鬼影。
“小妹妹我劝你啊别往里走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女子像是唱戏一样的腔调。
白筝回过头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找我吗?你抬头呀。”云凤说道。
藏在巷子里的云凤晃动着自己那两截已经玉化的手骨,悠哉悠哉的将自己倒吊在墙头,乱糟糟的黑发如同旌旗般飘摇着。
白筝以为自己已经对这些厉鬼有了审美免疫,哪怕在诡异可怕的鬼怪出现都不能让她动容。
可云凤是不同的,她不像是那种冤死的厉鬼浑身缠绕着阴森黑气,脸也恐怖骇人。她生得美艳极了,脸上甚至还化着精致的妆,一身嫁衣般正红的古装扮相。
若是不去看那两截白玉似的手骨,眼前这个女子相比起鬼,她更像是人。
白筝眉头微皱,“你到底是人是鬼?”
一阵夹杂着雪粒子的风打着旋儿飘到身旁,白筝默不作声的将手放在腕上,随时准备从手镯里取出武器。
银铃般的少女嬉笑着,不过眨眼间就贴到了白筝身侧,“你猜呀,你猜我是像人多些还是像鬼多些?猜对了今天我就大发慈悲不吃你,猜错了么……”
她说着顿了顿话音,未尽之言不言而喻。
任由那截玉化的指骨触碰脸颊,白筝眼也不眨只是用手帕垫着指尖轻轻推开那截白骨。
【云凤,年龄四千三百岁,死亡时年龄十七岁,死因未知】
【害死人数:0】
【恶50%善50%(可酌情食用/有诅咒口感略苦)】
【建议:无】
【请在下一行填写处理结果】
善恶一半一半,白筝看着眼前的女鬼神色未变自顾自从包里拿了罐鬼珠像是嗑糖豆一样往嘴里塞。
“云凤,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白筝悠悠问道。
云凤倒是再也冷静不了了,她凑近了些抬高了音调,“你知晓我的名字!!你如何知晓的?”
云凤实在凑得太近,身上熏香的味道混杂着血腥气,闻得人想打喷嚏。
白筝走进别墅区找了个长椅坐下,沉默着往嘴里一颗一颗的塞着鬼珠,她实在太饿了,要是不吃的话,眼前这个厉鬼八成是留不住问话的。
见眼前的姑娘油盐不侵,问不出什么话来,也兴许是这么些年见到了唯一一个不怕自己的人,云凤突然不想吃人了,她想留着这个人,哪怕聊天解闷也是好的。
“好叭好叭,”云凤大大咧咧的坐在白筝身旁,“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死的了,我一点儿映像都没有。”
接连塞了小半瓶鬼珠白筝才终于停下。
她垂着眸子细细的擦拭了自己每一根手指这才开口说道:“我是这片区域新上任的孟婆,有兴趣投个胎去吗?幸会。”
云凤瞪大了眼睛,蹭一下站了起来。
指着白筝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来,“你……你你是孟婆?你唬谁呢你,老娘活了四千多年从未见过什么孟婆!”
白筝也甚是苦恼,她摆了摆手说道:“正是因为几千年的旷工,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融合了,人与鬼本不该相见的,要是再不处理过两年方世界要变成罗刹界了。”
云凤突然打了个寒颤,要知道自己刚才要不是脑抽突然停了手,这会儿谁是食物还不一定呢。
传闻中的孟婆人身蛇尾,生吞厉鬼,一口一个嘎嘣脆。
云凤咽了咽口水,“你说你是孟婆,你就是啊,我、我可不信,你有什么证据?”
白筝靠坐在椅子里,眉头微挑,说道:“我原本缺个打杂的助手,你既不愿意……”
话音刚落云凤突然规规矩矩的又坐下了,腰背挺得笔直,像个淑女一样将手放在膝头。
“大人,您有事吩咐。”
白筝通身气派,一来就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开玩笑,这可是在孟婆边上露脸的机会,管她是真的假的。
要是假的到时候动手也不迟,可若要是真的,这等机会摆在眼前不争取就是傻子。
说不定还能得个安安稳稳富贵一生的往生呢。
云凤这边算盘打得噼啪响,白筝则是愣了愣,私底下觉得这活了四千多年的漂亮姑娘有些傻白甜,还以为得打一架才能让人心服口服呢。
结果,就这。
莫名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这感觉憋屈的似曾相识。
“你去把这里的鬼都集合起来,告诉他们孟婆回来了,想要投胎的都来浮云路,”白筝拍了拍裙摆站起身,神色恹恹的说:“我去和人族的高层交涉。”
如今通信不方便,各种磁场混杂在一起,手机已然成了个摆设,除了能当个电子记录簿打两把单机游戏外毫无用处,就连拍摄成像的时候也会受磁场影响变成一团模糊的虚影。
人族的高层们对这种未知的恐怖用尽了办法,一般的物理攻击都对这些神出鬼没的东西无用,好在一些老祖宗留下的以前被称之为封建糟粕的东西却实实在在的起了些效用。
佛寺道观里几乎挤满了人类幸存者。
浮云路旁边的别墅区就建在道馆下面,远处朦胧的山在夜色底下闪烁过几丝星芒般微弱的光。
白筝闭着眼寻找着人气最重的地方,抬脚往别墅区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