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最后悔的事就是张婉莹刚被生下来时没能够有足够力气掐死她吧,但人就是这样,越是缺什么越是追求什么。
张婉莹在追寻母亲喜爱的道路上碰上了两次死胡同,明明是非常稀松平常的情感,于张婉莹而言却难如天堑。
“人们总是歌颂母爱,我很好奇,古人诚不欺我说虎毒不食子,我的朋友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白筝背手到身后偷偷捏了捏衣角,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妇人一言不合她甩出了几枚毒针。
白筝后撤步躲避,落入一个算得上熟悉味道的怀抱里,“呦?小道士是你呀!”
紫与白的交织中徐闻道搂着白筝往后退了几米,满城烽火潦草的火焰和迸溅的火星子里他们短暂对视了几秒。
徐闻道没有说话只是稳稳捉住了白筝一点儿也不安分的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微微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瞧她。
“我有名字…我叫徐闻道,徐徐图之的徐。”
白筝笑弯了眉毛,眼眸在灯火间闪烁着流光,“本女侠白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她推开徐闻道交织的衣角重合瞬息又很快分开,剑气凌厉朝着老妇人而去,“看来你并没有兴趣解我之惑,那么…就请你死一死吧。”
“就凭你?”老妇人嗤笑着五指成爪向着白筝奔袭而来,“小娃娃老身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随着砰砰砰的声音响动,眨眼间两人已经对了十几招。
白筝转身躲过又一阵毒针扫射,眼神冷冽只是手将剑柄握得更加稳当了,“让我见识见识,来呀!”
趁着缠斗牵制,张婉莹已经拉扯住了小哑巴和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残魂,边躲边往城外山林跑去。
白筝表面上和老妇人打得难分难舍,似乎势均力敌,但越打白筝心里越虚。
她把半身修为拿去给山君画了皮,现如今只有一身半瓶醋一样的修为晃荡,外强中干光是靠着经验和剑招外加托了灵剑里半枚剑灵的福才和这老妇人打了个不相上下。
若是长时间的斗下去,必然是要输的。
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妙不妙,真是太不妙了。
白筝且战且退,眼睛不停扫视着周围的楼宇,思考了无数个逃跑路线。
就等着张婉莹发出信号然后自己桃之夭夭,只是…或许还要再争取久一点时间。
“好姐姐你没吃饭吗?出招这么慢?”白筝笑嘻嘻的躲开攻击,出声讽刺。
小哑巴踉踉跄跄的跟着张婉莹走,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坑坑洼洼或大或小的伤口在她身上随处可见。
“妹妹不痛了不痛了,妹妹呼呼就不疼了,呼呼呼…”那一抹残魂颠三倒四左拼右凑出几个词句来。
张婉莹看着他的嘴型半猜半看间终于凑出他说了些什么,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整个魂魄破碎不堪却依旧执拗的说着话一刻也不停。
“妹妹不怕。”
“妹妹不怕,没事了,哥哥在的。”
“哥哥在。”
“……”
小哑巴张了张嘴吧,啊了一声,他絮絮叨叨更来劲了。
“啊啊啊…”
“哥哥在的,哥哥在的。”
张婉莹左手拉着一个哑巴,右手拽着一个话痨,满头黑线,躲避着随时可能会俯冲下来的怨灵们往城门方向一直跑。
一路上哀嚎声不绝于耳,鲜红的血液似乎随时都会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流淌出来,天穹之上黑压压的一片。
已经分不清楚这些黑压压的东西到底是怨灵还是本身漆黑的天色,他们奔跑在狭长巷子中。
跌跌撞撞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在火光中摇曳的光影里。
“唉……”
一声叹息后身骑白鹤的少年姗姗而至,风把他头上的斗笠吹开,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回头是岸,徐娟。”
徐闻道双手结印甩出几张符纸,眼神悲悯。
通红的火光映照出老妇人狰狞的面庞,她挣扎着躲开一根长鞭,冷不防挨了白筝一剑。
“她姓徐?是你什么人?”白筝笑嘻嘻的往后退,铃铛跟随她的行动响个不停,她如穿花蝴蝶般躲避攻击,“该不会还是个正道弟子吧?哎呀我随便猜的真猜中了?”
“不是吧?不会吧!我真猜中了呀!”
徐娟额角青筋暴起,慈祥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住口!”
随着徐娟一声呵斥,天上的怨灵似乎都静默一瞬,下一秒又继续狂欢起来。
她似笑非笑的挥着衣袖,毒针夹杂着一柄苗刀攻击愈发密集,“你实在是太多话了,苗岭出来的人都一个德行,多管闲事的人活不长久。”
“你咒我呀你,你怎么这么恶毒?你再不是我的好姐姐了哼~”
白筝娇声娇气的捏着鼻子说话,手上剑招却一点没落下攻势。
徐闻道像是没有预料到白筝会闹这一出,落下的鞭子都偏离了方向。
白筝娇声呵斥:“徐家哥哥欸,你不能看我好看就朝我甩小皮鞭呀。”
剑眉微皱徐闻道没有错过白筝给他使的一个眼色,她在撒娇吗?真是奇怪心里怎么痒痒的。
徐闻道咬了咬牙并没有把这奇怪的感觉放在心上。
鞭子破空而去,鞭身上的金属与骨节微微碰撞间发出咯吱响动,血腥味已经浓重到大火也压抑不住了。
徐闻道眉头紧锁一张俊俏的脸满是担忧之色,却轻飘飘的没有落去心里。
整座城池仿若都陷入了地狱火海之中,有人在苟延残喘中发出死前的哀嚎遗言。
孩童哭啼呻吟声混杂着难闻的尸骨焦臭,今日没有月亮,想来此等惨状月亮也不忍多看一眼。
“师姐,回头是岸。”徐闻道叹息着一鞭子抽碎了一只试图吞人的怨灵。
“呦?师姐?”白筝舔了舔嘴角脚步朝着两人的战圈后撤,“名门正道不过尔尔。”
徐娟怒目圆睁,“阴阳怪气,小家伙你不仅活腻了,你还找死!”
白筝额角一滴汗沿着脸颊落在项间的银镶玉项圈上,轻微啪嗒一声。
徐娟已经朝她追来,奔袭间眼神轻蔑极了,“先把你这碍事的除了,再和师弟叙旧也不迟。”
把这场仇恨值拉得满满的白筝得意的往城门相反方向,像是放风筝一样吸引着徐娟,奔跑间铃铛声不间断。
追逃三条长街,白筝终于停下,轻轻的扶着巍峨宫墙咧着嘴喘气。
巨大宫殿被一枚透明的如同泡泡一样透明纤薄的结界包裹着,白筝抬头看着朱红城墙之上森然的冷兵器和迸发凌然战意的将士们,差点没乐出声儿来。
皇城里的帝王显然是想要舍弃一城百姓以换取自身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