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半晌没有说话,自家这个女儿飞升执念太过,不晓得挨不挨得过飞升劫雷还是一回事。
他冷冷哼了一声,徐娟咬碎一口银牙。
满腔火气无处可发泄,她狠狠盯着对面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仔细一看竟然后面还藏了两个没跪着的。
周玲一向对危险的感知敏感,她劝说着身边的小豆丁一起跪下不然太过显眼,枪打出头鸟的道理谁都明白。
一旦成为不同的那一个,灾祸简直如影随形。
“去,把那两个站着的带过来炼了。”
徐娟轻飘飘一句话决定了二人的生死,几乎是立刻的她身后走出一队蒙面的弟子领命携剑而去。
妙云素杵着手里的拐杖,敲在脚上的锁链上,空旷寂静里猛然爆发一阵渗人的金石撞击声。
锁链,断了。
妙云素深呼一口气,抬脸时露出一双嫣红的眼,她语气淡淡道:“你们当我苗岭人死绝了吗?当真以为能从我手里抢人?”
身后的众位长老们有的叹了口气,有的伸了伸懒腰,有的老小孩儿般凑过去跟徐闻道唠家常一样七嘴八舌的交代。
“小七月是个好孩子,她一直想嫁你呢,不好意思说。”二长老撅着个嘴,从怀里拎出一截红头帕,“喏这孩子绣鸳鸯绣成个小丑鸭子,我抢的时候还撵了我三个山头,哎呦凑合用用吧。”
二长老一脸慈祥的将那张帕子轻轻覆在白筝头上,“乖乖啊,嫁人要喜庆,这门婚事你二伯伯我呀觉得挺好呢。”
四长老五长老围着徐闻道转了转,一人一句的像是讲相声。
四长老说:“索性两个都穿了红衣。”
“般配啊,般配。”五长老接话。
四长老又说:“这门婚事我苗岭,允了。”
“允咯!”
下一刻他们脚上手腕上的锁链尽数断裂,嘻嘻哈哈的打闹间他们迎着敌人的刀锋剑刃露出尖牙利齿。
徐闻道坐直了身子,不顾胸口的伤给身后的众位长老行了个大礼,头磕在地上,血染白衣,他朗声道:“吾代吾妻谢过各位,一拜高堂!”
他端正的跪着虽唇无血色一张脸更是白得可怕,但说出口的誓词却不间断,“上奏九霄,晓秉众圣。通喻三界,诸真见证。天地为鉴,日月同心。”
白筝睁眼时以为自己死了,眨了眨眼,想要把脸上蒙着的东西拿下来,耳边恍惚间听到了徐闻道的声音。
“别动,哪里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道理。”
白筝咳出一口血,染在红帕子上,像是一滴血泪,“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
喜帕被掀开,徐闻道轻轻落下一吻堵住了白筝的话,望着那双比之初升暖阳还灿烂快乐的眸子白筝突然什么狠话都说不出口了。
“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佳人负卿,有违天意。三界除名,永无轮回。”徐闻道扶着白筝抱在怀里,低头柔声问道:“佳人可愿?”
白筝抬头掠过徐闻道那双惑人的眼睛,她看到师兄和师父相继倒下,那群平时没个正形的长老们疲于应对过多的敌人已然无力分心保护身后那群四散的村民。
而这一切,是徐闻道带来的。
敌人太多太强,而今已然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没有比这更坏的了。
“我虽爱你,但苗岭如今之灾祸却因你而起,我不能……”白筝轻抚着徐闻道微皱的眉,一字一顿道:“我听到了,我一个人换整个苗岭,我觉得很是划算。”
“别打了!我愿为祭品!”
随着白筝一声怒吼,场面安静瞬息。
陈律喘息着仰头咽下止血的丹药,少见的动了怒,“白筝你还记得我收你当徒弟那天你怎么答应我的?这十几年我教你的东西不是要你去当圣母的!”
白筝叹息一声,怎么会忘记呢。
穿过来那天,她才刚满九岁,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全是被养母打的,那个女人像是脑子有病一遇到什么坏事总要逮住她狠狠打一顿。
那年冬天,她实在太饿偷了半个馒头,养母下了死手,打完还不解气,将她丢到了外面。
她最讨厌雪也最讨厌冬天,因为冷,因为在冬天冻死实在太过漫长太过熬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像是走了太远的路,她走不动了就在树下歇息,正望着手心里斑驳的阳光出神树上突然掉下一个苹果。
正正好落在她稚嫩的手心里。
死前走马观花的温暖也转瞬即逝,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所以当她抬脸见到陈律的时候她开口第一句话:“原来地狱里风是暖的,人也这样美。”
细细询问过后,陈律骂骂咧咧的又从树上丢下个苹果给她,人也跟着跳了下来。
陈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心生怜悯,蹲下来问她,“小孩,要不要当我徒弟,我教你如何骄傲的活着。”
活着,多奢侈的一个词啊,更别说还要加上一个前缀——骄傲。
白筝虚弱的笑了笑,“好啊。”
白筝想着想着笑了起来,她咳嗽着嘴里一阵发苦,还未说话眼泪便盛满了眼眶。
“可是师父,我希望你们活着,你们是我的家人,我也有想要护着的人了,为了家人去死怎么能是圣母心呢。”
她轻轻推开了徐闻道,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
“怎么个祭法啊?”白筝冲着徐娟没什么礼貌的问道。
徐娟邪气的笑着,丢给白筝一柄长剑,“此乃清风是上古神女本命佩剑,神女真名不详事迹在史书上也寥寥几笔,你且用此剑自刎吧,这是我收藏中的最好一柄,算是你识相送你了。”
看着手中流淌华彩的长剑,白筝不知为何生出一股熟悉感,她并了个剑指缓缓抚过剑身,清风剑鸣铮铮。
“好剑。”她由衷低声赞叹,清风似乎也开心的呼应了一瞬,华彩更盛像是邀宠。
徐闻道止住了她的动作,不顾手心被剑刃划伤,拦住了白筝。
“此生佳人不愿,来世佳人可愿?”他一字一顿,手心里的血慢慢染上剑身。
白筝垂着眸子思忖片刻后,叹息一声,“徐闻道,我不能为来世的我做决定,不过今生的我,现在的我,是心甘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