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筝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一滴水珠坠着睫毛往下掉，“听懂了吗？你的小玫瑰他求偶期到了。”
被遗忘许久的灵猫族长的诅咒似乎发生了连锁反应，白筝拿出包袱里的竹筒来，它们很不给面子地往下哗啦啦滴水。
玉织飘在满盒子的水里挣扎，被捞起来的时候眼神幽怨控诉。
明明把盒子都进了防水袋里，但是它们还是泡水了，现在白筝嘴里念叨着忘掉忘掉满脑子想的却都是灵肆刚刚一口气说的两个成语：绵延子嗣…开枝散叶，啧啧啧。
苗岭里气候湿冷，穿堂风呼呼地往身上扑。
白筝觉得自己这只单身狗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还是真实伤害夹杂着些魔法攻击，差点没汪的一声嗑出声来。
这里景色全然没有春天的影子已然像是深秋的模样，被水泡得傻哒哒的白蹭着山君，像是他还依然抱着那只相依为命的白猫他拼命想要把头埋进猫猫柔软温热的毛毛里，却只能蹭到一些皱巴巴的白色绷带，他困惑的抬眼却被山君一下子蒙住了眼睛。
山君颤抖着声线，沙哑的声音裹挟着山风，他说：“乖花花不要看。”
白筝抬头遥望远处的雪顶山，在心里盘算去寨子里最近的路。
就算最近走起来也要将近两个小时了，而白肯定等不了两个小时，山君着急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杀人灭口。
白筝悲催的想，一定会的这只暴君猫。
“山君，相逢即是有缘，实不相瞒在下的师姐就是那个有几把刷子的厉害画皮师。”白筝扯了扯身上的裙子，眼观鼻鼻观心，反正就是不去看被山君护起来总是不老实的白发少年。
不看不看，看了要被灭口，不划算不划算。
山君的眼睛很凶，盯着人虎视眈眈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只猫咪。
“就是路有点儿远……”白筝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不然我师姐手艺更好些。”
湿漉漉的风吹拂过来，带着泥土的味道。
倾盆大雨像是不要钱似的从天上往下倒，白筝默默放下用被山风吹了个半干又用手拧了几下的裙角，望天，今天是不是有点倒霉过了头？
算一算？
白筝疑惑，在疑惑中掐手指，噼里啪啦一阵火花带闪电，正中她旁边相隔不到几十米的无辜大树。
白筝默默地放下想要掏铜钱的手。
看来今日不宜算卦。
“无妨，你来给我画。”山君抬头冷傲的看向白筝，像是在千年前蹲坐在黄金宝石堆砌而成的王座上望向埃及人的猫主子。
漫天大雨里水灵聚集得更疯了一些，装在透明结界里的小茶盏已然盛不下那颗愈来愈粉跃跃欲试想要出逃的栁。
万幸是大雨的缘故，风带不远玫瑰的味道。
万幸是苗岭里，灵气足够充裕。
“我收费更贵一点。”白筝十分谦虚的回答。
山君沉默寡言，似乎一直在分心照顾着怀里的少年，无暇顾及和白筝的交易。
灵肆失心疯了似的往结界上撞，白筝伸手将它护在手心里，“画皮和治病，这颗栁当了两次报酬，这不合规矩我很吃亏。”
盛大的雨水浇不灭被天雷引燃的古木，树木的灵魂在林间嘶吼着，颤颤巍巍勾起人类对天的畏惧。
白筝挠着头寻思着等会儿给师叔祖标个点，这颗雷击木挺不错可以制个拐杖。
山君桀骜的抬头任由雨水浇湿他满身的绷带，死死的将怀里越来越不老实的少年护着，然后恶狠狠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没钱！“
白筝眯着眼睛胡乱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看对面俩人仿佛在看一对将要殉情的苦命鸳鸯。
兴许是白筝的眼神过于冷漠，也或许是白过于撩人的温度和味道，山君终于退了一步他叹息道：“你想要什么？”
在漫天飞雨的雨花密林深处，山君做下了他妖生最为后悔的一个决定。
“我要的东西，你现在还没有等你得到的那天我会找你讨要，现在我们来谈谈你想要个什么皮？”白筝缓缓将腕上的蛇镯褪下，一点一点掰直。
“灵肆先干活才能有糖吃，小胖蛇听到没？”白筝边掰边低声说话像是哄小孩子听话。
“结实，耐挠，抗咬。”山君像个老播音演员一样平静吐词，最后皱眉看了看怀里的少年停顿片刻又续上一个：“好看。”
“千年老树皮？”白筝头也不抬的认真掰啊掰，顺口就接了句话，把对面的顾客问愣住了。
“……”山君沉默，似乎在认真思考树皮的结实程度，眼睛开始环视周围的树木们。
他在挑选。
老实说，如果树木能撒开腿逃的话，此刻周围一定会没有叶子。
白筝抿嘴呸了一口被风雨吹进嘴里的头发，一脸严肃。
“为了周围初生智慧的树灵们的树心健康着想，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要告诉你，人有人皮树有树皮都是天生娘给的，后天损坏需要修补，就放过这些逃不掉的树皮吧。”
“你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毁得很彻底。”
山君终于抬头撇对面掰蛇镯的少女一眼，白筝嘴角微微翘起来，“现在有两个医治方案，一个嘛保守点儿，一个么激进点儿。”
“保守呢就是我用现成材料给你画一张凑合用能用个几十年，激进点儿呢就是去掉腐与不平整相当于再剥一次皮我用半身修为在你血肉之上照着你骨相给你画新皮，小心照顾着能凑合能用个千八百年吧。”
随着咔哒一声，镯子掰直了。
白筝抬头把头发往后捋了一下，“我的建议是…第二个方案！”
轰隆铿锵的雷鸣声姗姗来迟，闪电把白雾照得闪闪发紫。
白筝微微笑着在闪电之下站得笔直，紫色绣了百蝶的长裙沾了水和长发一起贴在身上，纤细又锋利。
她手里死死捏着想要跑出去的灵肆，消极怠工要不得，“灵肆听话。”
白筝淡定的看向山君，在他看疯子一样的神情里镇定自若的开口询问：“那么患者你的意见是？”
山君轻轻笑着，后来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笑的愈来愈癫狂。
他当然知道越是昂贵的造价在未来要被索要的东西肯定越是个天文数字，现在他是被推上末路的穷寇是赌桌上赌资只余未来的赌徒。
半身修为，山君突然看不透这个人了。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豪赌。
他不想许下一个不知代价的承诺，可是怀里的少年太烫了，他不敢赌少年能不能自己撑过去。现如今他已经不能下赌桌了。
山君在雨幕里看向对面的单薄少女，她站在那里像一个老奸巨猾的财主等着要向岁末的农民宣告涨租。
“栁的成型是不可逆的，就像动物的求偶期一样，你确定不肯同我交易？”
白筝缓缓迈步，一字一句往山君心窝子里戳。
“这片林子或许找不到第二个画皮师，寨子又太远了，这里水灵又如此充盛，你说如果我戳破栁的结界会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