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李颀知道易真心中所想,言道:“三十多年前的往事恐怕一时也难辨究竟,上官云英说武林正派加污名与他们明教也只是一面之词。
我们今日所看这明教所行都是些偷盗掳掠、使毒用毒之事,断不能说是武林正道所为,说他们邪门歪道也不为过。
眼下当务之急先是我二人设法脱困,再就是寻得师父行踪,见了师父你再问王屋之战的前因后果不迟。”
易真皱眉道:“还有两件事我颇为挂心,之前那个阿娇和刚才上官云英都提起过七日后白马寺一事。
那精精儿都是明教顶尖高手,这么多的高手严阵以待、提早布局,所为何事?
还有就是倪金桂所提副教主刘铎,上官云英言语间对其颇多恨意,但想自行了断之前又将教众下属托付给刘铎。
三十多年来江湖上只传说魔教已灭,但我们今日所见明教下辖妙手部、毒手部、云手部、辣手部就已经函纳了这许多高手。
那刘铎之前既能通知刘钰及早撤离,现在又能自如调派武林高手,显见得依然手段非常、手眼通天。
这三十几年明教传承不绝却引而不发,是否还有其他图谋呢?”
李颀想起欧阳询临行前的嘱咐,眼前的易真俨然就是欧阳询口中的“多思”、“多虑”之人,虽今夜能蒙混过关全托赖易真的“多思”、“多虑”,但把易真的本事使过了头,让他再变成“多劳”、“多伤”之人,就大大的不妙了。
李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挥灭烛火在黑暗中说:“明天弄不好还要性命相搏,我们还是养养精神吧。
管他们是明教还是魔教,是想要杀人还是放火,等我们逃出这魔窟再商议吧。”
二人均疲累已极,待第二日睁开眼已日上三竿。
门外显然早就有人等候二人起身,房门开启仆妇络绎不绝,伺候二人盥洗、更衣、用膳,一个个都面容恭谨、井井有条。
李颀有易真在侧,丝毫不担心膳食中是否被花花儿加了其他佐料,大快朵颐填满了五脏庙。
易真依然像平时一样,一样菜略动几口就停筷了,只是在桌旁慢慢的喝茶。
仆妇退出,一着紫衣人进入延请二人去见刘升,这明教中着紫衣人身份尊贵应该都是上官云英身边的亲信之人,来人直接将二人带入刘升房中后退出。
刘升居所没有上官云英的轩敞华贵,但也布置精美,正厅一座百鸟朝凤的屏风为紫檀制成,雕刻精细、檀香扑鼻,刘升已早早端坐在轮椅上等候二人。
昨天刘升内伤发作时易真与李颀未得空端详,今天细看除了面容稍稍憔悴,刘升容貌颇为英俊,且肖似上官云英。
上官云英若不是几十年来一直被仇恨、怨怼缠绕,应该也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美人。
刘升给二人让过茶,开口道:“这位易少侠,我的伤您可有解救之法?”
易真见刘升一派温良恭俭让,与明教其他人尤其是其母行事做派完全不同,看着就是一介平凡书生。
而且问询时目光热切、显然是蕴含了极大希望,这时反而不想骗他了。
易真诚恳道:“刘公子,我与公子所受内伤完全相同,但公子受伤早我十五年。
我教与公子心法确可压制每夜子时内伤发作,但何时能痊愈还得看公子的体质造化,不可心急。”
刘升目光暗淡下去:“原来如此,母亲还冀盼我尽快治愈内伤,也能像易少侠一般练得一身武功。”
随即展颜道:“也罢!我还道我命不久矣,而且夜夜病痛缠绵,我本对这人世已无留恋。
若得易少侠相救能压制内伤,哪怕,哪怕就是做一个普通人也是好的。”
这时突然听到屏风背后饮泣之声,三人均是一惊。
早在三人交谈之前刘升已经屏退左右,房中再无他人,没想到屏风背后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隐藏一人,李颀喝道:“谁!”
一红衣女子从屏风后转出跪在刘升面前,面上泪痕狼藉,原来是阿娇。
刘升见是阿娇叹了一口气:“快起来吧!你何时进来的?”
阿娇哽咽:“我昨夜看你第一次发作得这般厉害,不敢跟到教主房中,就在屋外守着,直到今晨教主派人将你送回房,我就,我就跟进来了。”
刘升叹气:“你这又是何苦,我早已告知你,我这重病之躯寿数几何尚不可知,从未寄望能与任何人共结连理。
我无法给你承诺,你又何苦将一番情意错付于我。”
阿娇跪地不起:“我本无父无母,教中上下只有公子待我最好,不管公子如何说,我是绝不会离开公子的。”
易真和李颀面面相觑,没想到在刘升处还见证了这一段痴男怨女儿女情长官司。
易真咳嗽了一下说:“阿娇姑娘请起,请容我为公子把把脉。”
阿娇这才擦干泪痕,起身帮刘升整理衣襟方便易真把脉。
易真探过脉象后皱眉,果然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凶险。
易真受伤之后青城上下并不敢直接插手疗愈他的内伤,只是以内服外敷各种丹剂减轻他的痛楚。
之后易真靠自己整合青城各派武功,每夜子时练功虽不涉及内功心法,但对呼吸吐纳毒邪宣泄也多少能起到一定作用。
再之后班智所传喜金刚九十六式就更能对内伤起到极大压制作用了。
但总而言之是得益于青城众派对易真之伤未敢轻举妄动。
刘升则与易真恰恰相反,刘升重伤之后上官云英定然是方寸大乱,不仅自己下重手医治,一定还威逼全教四处寻医问药。
从脉象就可以看出,刘升从小到大必然经过无数说不好是神医还是庸医诊治,本就错乱的经脉被治得缭乱缠绕,仿佛叠床架屋般更是无法理清了。
阿娇见易真面色凝重焦灼问道:“如何?”
易真摇摇头:“我只能先教给刘公子内功心法减轻发作痛苦,如何一并理清错乱的经脉,我尚未寻得好的办法。”
突然门外一人厉声步入:“一日寻不到就两日,两日寻不到就三日,何时寻到治好我儿的办法,何时我再决定是否让你们离开我明教!”
刘升垂首道:“母亲。”
阿娇亦跪在地上行礼,原来正是上官云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