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易真晕了不多时即醒转，只觉浑身剧痛。
低头看自己躺在地上，周遭一片狼藉，衣衫上尽是摔碎的茶杯、茶壶。
面上、身上皆有伤不知是欧阳云拿什么东西砸的。
欧阳云正睚眦俱裂的看着自己，刚才身上的锦绣长袍已经碎成了丝丝褴褛。
易真爬起来暗暗运气，发觉虽然场面如此难看，欧阳云却未动杀招，自己所受均是皮肉之伤。
没等易真缓过气来欧阳云咬牙问：“你有胆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易真擦了擦嘴角的血：“你的性命也危在旦夕，只有我能救你。”
欧阳云怒极反笑：“我的命我尚且不着紧，你操什么心。我问你的是这句话吗？”
易真暗道：言之有理，之前种种应能看出欧阳云岂是顾惜性命之人。
不仅他人性命被他视如草芥，他自己的性命他又何尝放在心上，自己还真选错了方向。
易真咳出了一口血缓缓道：“你父母二十年前已经魂飞魄散，你就是炼出无邪剑也召唤不回他们魂魄。”
易真未说完欧阳云又已经乒乒乓乓砸了未砸碎那半个殿。
俊美容貌一派狰狞，外衣尽碎，露出里面一袭白衣宛若恶鬼：“你再说一遍！”
易真见欧阳云只是毁物并不伤人，心下略安，叹气道：“我就是说上多少遍也是如此。
你不过是看了《云笈七签》就想要拘魂制魄。
我们青城山入门道士都会背《云笈七签》，我从未听说哪个宫观洞府的门主真能召唤生灵。
你就是炼出无邪剑又有何用？”
欧阳云“啊”的一声怒吼，吐出一口鲜血面上杀意腾腾：“你就算准了我不会杀你？”
易真看他被戳破幻想，痛悔得几近疯癫，突然间也悲从中来，轻声道：“无妨，我的性命又何尝放在心上。
十五年前我易家灭门仅留我一条性命，活与不活我也是不甚着紧的。”
欧阳云怔怔看着易真，易真摇了摇头转而振奋说：“但我不能辜负那些救我、教我、爱我、护我的师长兄弟。
你可以不顾自己性命，你父母因何而死也不想知道了吗？”
欧阳云渐渐冷静，转身找了一个未砸碎的椅子坐下，冷冷看着易真：“我昏迷之时你翻了我案上书籍？所以知道我看《云笈七签》？”
易真点头：“不只书籍，我还翻看了你偷偷保留的你父母全部信笺、手札、药匣和医书。”
欧阳云：“收获颇丰？”
易真：“至少知道了你父母因何而死。”
欧阳云抬头：“不是因为我吗？不是因为他们联络乳娘欲安排我离开百兽岛，因而被祖父查知行踪才死的吗？”
易真：“你可知尊祖父当时已然疯了？
你们欧阳家虽然一脉相承血脉筋骨异于常人，但武功进益如此之快，你就从未觉得蹊跷吗？
你们欧阳氏不仅给岛民服食归一丸，自己也服食金丹增益身心，我可有说错？
可惜无人告知你们用药之道，偏伐阳者韩非刑名之学，偏补阳者商鞅富强之术。
初用皆有功，常用则积重不返、损伤根本。
尊祖父三十年前已因服食金丹神智昏聩、力不从心，因此将岛主之位匆匆传与令尊。
我猜令尊也渐渐发觉不妥，应是屡次劝谏但尊祖父固执己见，坚持让你们合家上下继续服食金丹。
令尊无奈计划离岛，尊祖父得知讯息走火入魔，才发生之后人伦惨剧。
欧阳岛主，你自幼开始服用金丹至今，应当已经发觉这燥热之物经烈火锻炼，毒愈剧、害亦深。
我如没猜错，尊祖父应当就是浑身肌肤血脉寸寸爆裂而死，你也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欧阳云粲然一笑：“害我父母惨死之人不该死吗？
我既然也是其中之一，为何不死？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易真：“你当真以为就单单因为金丹害了你们全家？”
欧阳云起身走近慢慢说：“你说什么？”
易真：“三十年来百兽岛仅留下过一名岛外之人，而恰恰就是在三十年前此人留下之时，尊祖父服食金丹过量。
令尊在离岛之前倒底收到了谁送来的什么信？
令尊与乳娘的通信如何被已走火入魔的尊祖父发现？
这种种因缘际会过分巧合了。
你不觉得吗？青峰先生？”
易真话音未落已将手中碎裂的茶壶盖掷向殿侧横梁之上。
这一掷用上了喜金刚九十六式第九十式十乘十的力量，梁上之人虽躲避及时，但也只得翩然落下，正是本应在殿外守候的青峰。
青峰掸掸衣衫悠然问：“敢问少侠是如何对青某起疑心的？”
易真淡然答道：“这几日我都未见你和贾青、绿如查探来往行商，如何偏偏我和李颀到若耶山前，你们就查到我们头上。
如不是有人通风报信我们将背负湛卢剑经过此地，世上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今时今日江湖中知道我和李颀以及我们随身携带湛卢剑讯息的，除了与我二人交好的诸位师长，就只有明教。
敢问青峰先生是上官云英门下还是刘铎教徒啊？”
青峰仰头大笑：“佩服！佩服！
难怪教主传信与我，让我将你二人困在百兽岛，可惜终究被你看破，不才正是刘铎教主门下。”
欧阳云不敢置信：“是你害了我祖父和父母？”
青峰叹气：“我与欧阳氏并无仇怨，三十年前我明教王屋一役折损大半，我奉刘铎副教主之命为残余教众寻找修养生息之地。
这若耶山、若耶溪寒潭与世隔绝，岛民不交通外界，本为首选。
让欧阳冰服药过量本欲方便操控，并未想要人性命，欧阳冰自己杀了儿子与我何干？”
易真冷笑：“那欧阳飞莫名收到的信也与你无干了？”
青峰：“欧阳飞为人聪明、心思细腻，我如不施计将其诱出岛，时日长了他必然发现我与教中联络之事，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易真道：“也就是说：欧阳氏几条人命都与你没有关联了？”
未等青峰答话，欧阳云已身形变换欺近青峰，没想到青峰早有提防，身如鬼魅跃出窗外手中擒回一人，原来是在窗外偷听的绿如。
青峰道：“欧阳岛主，这三十年我帮岛主经营岛务、管理岛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如爱惜绿如性命就放我离岛，我们一别两宽。”
欧阳云淡淡笑道：“我如不管绿如死活又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