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颀目送丁劲松挟持着刘升并两个随侍弟子上了马车,调转方向往洛阳方向而去。
有心相帮,但实在有心无力。
想了想,向之前阿娇逃遁的方向追去。
果然未行多久,就在一棵树后找到阿娇,正在那里抽抽噎噎。
阿娇哽咽着说:“我家公子此举,一是为救我,一是为救李公子。
只是我家公子这次被押回总舵,又不知何年何月能与我相见了。”
李颀从来未遇到女子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想要劝一劝,实在不知从何劝起。
咳嗽了两声道:“此处离瑞像寺不远,不如,你先随我去瑞像寺。”
阿娇摇摇头道:“待丁劲松行远了,我还是回公子洛阳私宅,这样公子如果能寻个机会出来,去那里就能找到我。”
李颀看这小姑娘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也不再劝,郑重拱手道:“若不是刘公子和阿娇姑娘相救,我这条命就交代在修武县城了。
算来,这已是姑娘第二次救我。
李某必铭记在心。”
阿娇睁大眼睛:“李公子不必谢我,只是如若见到我家公子师父,千万提醒易公子记得,我家公子时时刻刻都在惦念他。
还有,不知易公子能否再教我家公子一些招式。
如若能像易公子那样练出一身绝世武功,我家公子也不至于被丁劲松这种人欺辱。”
李颀心道:这,恐怕就难了。
还有,你家公子被丁劲松欺辱,最重要的是因为你家公子性格柔懦。
那刘铎一点儿武功都不会,还不是被车船店脚牙五部奉做神明。
想让这小姑娘高兴,点头道:“自然将姑娘一番话带到。”
二人分手,李颀失了马车,只好徒步而行。
他从怀中掏出孙思药瓶,见瓶中只剩下一丸解毒药丸,因是性命所系,珍而重之地收好。
可这穿岩十九峰一峰套一峰,且每座山峰都是一个模样,走来走去也不见出山。
李颀刚才驱动内力让毒效发作更迅猛,现在眼见得从手指、脚趾末端又开始微微麻痹了。
他在修武县城吃过大亏,这穿岩十九峰荒山野岭的,如若修武县城故事在这里重演,他得人救助的机会更加渺茫。
李颀不敢再跟阎王爷打商量,果断将药瓶取出,吞下了那最后一丸药。
好在不久麻痹即消失,李颀振奋精神、埋头赶路,一个时辰后终于绕出了十九峰。
又行了多半日,总算要到新昌瑞像寺了,可全身的剧痛与麻痹又起。
想要见到慧聪,必要赶在每日日落时分他出水取斋食之前赶到莲花池方可。
错过这个时机,就只能再等一日,可压制毒效的解药已尽,莫说一日,只半个时辰他就死翘翘了。
李颀勉力前行,手脚却越发不受控制,踉跄着在漫天云霞中赶到莲花池畔,终被麻痹僵直牢牢绑定,扑通一声跌倒。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莲花池水,隐约还能看到有人入水后的水浪余波和巨大涟漪,想着终是来晚了一步,应是慧聪出水后已经回去了。
闭了闭眼,再睁眼看看天边晚霞、身旁池水,心道这丧命之地,倒是比修武县城那里强多了。
迷迷糊糊中好似又回到云台山,面前是易真坐在贺文芳的血泊中,面色惨白、神情恍惚;
耳边是云台王宗执笔弟子朗声诵读:“华山派掌门贺简伟自知无颜面对江湖宗派,自戕身亡。”
突然觉得万箭穿心一般,一口黑血“哇”的吐了出来。
睁眼看到大熊一副不明所以的神色俯在他身前,挠着肚皮,见他醒了用力拽身边的慧聪。
慧聪则手里拿着好几本医书,正在那胡乱翻看,得大熊提示也俯下身来研究李颀。
李颀看着面前这两张一老一少、一小一大,均是头秃眼亮、神情滑稽的脸,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老天庇佑,他还真在最后一刻被慧聪救回书库了。
李颀笑过坐起来才发觉不妥,动是能动了,也能出声,但五脏肺腑均是震荡不定。
虽与之前伤口的剧痛麻痹完全不同,但怎么好似余毒未清,反而又受新伤了呢?
只见慧聪快速地翻了几下书,摩拳擦掌又要上手。
李颀警惕万分,问慧聪:“长老方才是如何对我施救的?”
慧聪甚为得意道:“我看你这外伤倒是没有大碍,但明显中了什么不知名的毒。
我查了半天医书,不知晓如何给你解毒,就试着用内力将你身上毒素逼出去一些。
好似歪打正着,真起了好大的效用。
我亦没想到我如此厉害。”
李颀脑袋“轰”的一声,难怪五脏六腑如此难受,之前得孙思药力加持,他还只是无法控制身体,但尚未危及根本。
这慧聪一通胡乱操作,已把这毒生生全部逼入五脏六腑了。
慧聪还在那摇头晃脑:“多亏我内力深厚啊,内力深厚。
你刚刚这口血呕出之后是不是大大见好?”
李颀苦笑:“长老,不瞒你说,好似更不好了。”
慧聪挠头:“不会啊?
这样,让我再替你诊治一遍。”
李颀避之唯恐不及,赶紧劝阻:“长老,我与易兄弟分别前,易兄弟叮嘱我来长老这里讨要雪蛤。
说这雪蛤即能解我所中之毒。”
慧聪张口结舌:“可这雪蛤我全部用来救治你师父,已经没有了啊。”
李颀心沉到谷底,原来一路从云台到修武,从修武到绍兴,经过如许多的磨难,几次死里逃生,还是同样的结局。
他定了定心神,问慧聪:“我师父、师兄可还好?”
慧聪兴高采烈:“好得很、好得很。
如今已无需再服用雪蛤,再过些时日即可苏醒。”
李颀放下心,又努力理了一下自己全身经脉,发现气息拥塞、脏腑震荡、头晕目眩。
恐怕这回真是大限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