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易真此问正问及慧聪当下最感兴趣之事，慧聪即刻将之前所言全部抛诸脑后，洋洋洒洒答道：“那是自然。
打断你们的经脉，嘿嘿，自是份外容易，枉你有绝世武功又其奈我何？
可要是让你这经脉似断非断、断如未断，那可大大的难。
若不是当年断你经脉之人留了分寸，别说喜金刚九十六式就是喜金刚九千六百式也救你不回。”
易真闻言心中巨震，面上不敢露出端倪，生怕慧聪一念之间又想起对师兄的毒誓，闭口不言。
只见慧聪说得高兴也忘了再去医书中搜寻典籍，又拿了一根木棍搔痒，边搔边继续说：“这世上武功自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可这世上见识何人能超过我师兄。
我师兄本欲建立天下第一书库，让天下饱学之人都能建功于社稷，造福于百姓。
若得此书库相助，十方百行均能“务材训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授方任能”，又何须非要到西方寻极乐净土？
可惜我师兄一生筹谋均成泡影。
鲁明达告知我师兄王屋山上明教十万教徒均已堕入魔教，我师兄为拯救受苦百姓将王屋山防御阵法悉数告知，结果日后方知被人蒙骗，一怒之下与外界断绝往来。
还想一把火烧毁这书库，以防库内典籍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倒底至死亦未舍得，仅专门设置了毁库机关，告知我如若有人算计这书库，即让这书库葬身池底。”
慧聪边说边连连叹息，易真亦心有戚戚，心道怨无大小，生于所爱，物无美恶，过则为灾。
这慧聪的师兄本是佛门清净之人，却因心心念念要建这天下第一书库，反而受自己欲念所累，若不是急于建成这书库匮乏银两，以此人智识，恐怕鲁明达再奸狡也未必瞒得过。
他初衷是为造福百姓，结果却害数万人无辜丢了性命，当日之痛悔今日亦宛如历历在目。
慧聪见易真也跟着摇头叹息，更如寻到知己，猛然想起自己方才所说，句句是师兄禁言的，正要发作，随即想起易真等人刚才已发了毒誓，瞬间释然。
心道：既已发誓，如若背誓我就将他们经脉统统打断，再启动机关将这书库炸毁；
或者干脆直接将这书库炸毁，省得还须将他们经脉一一打断；
转念又想：如此我莫非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哎呀我慧聪和尚也有既聪且慧的时候，对自己甚为满意。
李颀在一旁看慧聪面色几番变换，先是一派唏嘘神色，突然脸上横生怒意，未等发作又做放心状，转瞬突现喜从中来之感。
李颀手握湛卢剑追随慧聪神色，手下忽松忽紧，最后干脆放弃，心想这老和尚虽武功高强再加之疯疯癫癫，但心地单纯毫无防人害人之心，自己这般紧张实在可笑。
听他娓娓道来书库来历，不禁也为慧聪师兄嗟叹不已，更是感叹这鲁明达端的是一个人物，上自皇帝下至江湖武林全被他玩于股掌之上。
就是易真也曾在暗道中被他骗过。
刘铎与其暗中对峙数十年，将来谁能居上风还真不好说。
易真也发现慧聪面色变换，好似不再一意防范，便试探问道：“慧聪长老，你说当年伤我之人手下留有分寸，是要留我一条性命？”
慧聪瞠目反问：“不然为何？”
易真瞬间觉得问错了人，这慧聪乃毫无心机之人，他又如何能辨别这鬼蜮人心。
易真转而问：“可这书库建之不易，长老师兄生前未说待长老百年之后作何打算？”
慧聪恢复羞赧之态，吞吞吐吐说：“我师兄让我收徒弟传承下去。”
易真不知这有何可羞臊的，问：“那长老为何未遵嘱收徒呢？”
慧聪叹气：“我师兄说须满足三个条件方可收徒：
一、要能在这地下耐得辛苦，且有本领守护这书库；……”
李颀在一旁插言道：“这倒不难。”
慧聪继续愁眉苦脸：“二、要一生不得娶妻生子，全力以书库为先；……”
李颀道：“这就有些难了。”
慧聪咳嗽一声：“三、要未曾开蒙、从不识字。”
李颀与易真异口同声：“这是为何？”
慧聪扭扭捏捏道：“师兄说：这库中典籍钳揵九流，括囊百氏，用之可叱咤武林、可封侯拜相、可篡夺天下、可杀戮四方。
我虽识字，这个，性格混沌，没本事祸害苍生，换一个识字的未必得了。”
易真、李颀对视一眼，心下顿知慧聪这性格是何人养成，没有这奇葩的师兄定然没有这奇葩的师弟。
若这三条俱全恐怕难如登天，莫非慧聪师兄就想让这天下第一书库最终葬身鱼腹？
旁边大熊不知何处寻来数册竹简玩耍，在地上滚击碰撞竹简散落一地，易真怕慧聪责骂赶紧过去善后，慧聪注目大熊良久，忽然一拍脑门一把扯过易真：“这大熊曾婚否？”
易真苦笑：“长老应知晓这大熊师兄是我班智师父捡得的弃婴，一直在龙隐峡悬崖上养大，哪得机会与他人婚配。”
慧聪再问：“那他可曾与你提过想要娶妻生子？”
易真掩面：“慧聪长老，这个，你亦应看出我大熊师兄只有孩童智力，恐怕娶妻生子这四字作何解释他亦不知，我看他日常对吃食的兴趣比对女子要大得多。”
慧聪一拍大腿：“妙啊！让他拜我为师。”
易真大惊，虽自方才慧聪提问时已渐觉不妥，可自入秘室以来大熊行为随心所欲，慧聪是尽收眼底的，此刻能将收徒心思转到大熊身上，易真还是始料未及。
易真连忙推阻：“我这师兄甚难管束，这书库内珍贵书册浩如烟海，竹简木简、缣帛丝绸、绢布纸张均为易燃之物。
恐怕大熊师兄一时兴起，不等长老启动毁库开关，他就能将这书库烧个一干二净。
而且大熊毫无水性，这个，如做了您徒弟想随长老池上池下进出，亦不方便啊！”
慧聪忧心忡忡：“你班智师父告诉过你大熊曾烧过龙隐峡山洞？”
易真不想大熊被扣至此处，又不想欺瞒慧聪，踌躇道：“那倒不曾。”
慧聪转忧为喜，大是开心：“既如此，自当做我徒弟。
他武功不弱又不识字，还不想娶妻生子，你教我上哪再寻一个像他这样的徒弟？”
慧聪再看看大熊，大熊与他对视，二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慧聪哈哈大笑：“哎呀呀，身材还这般健硕，越看越像我徒弟，甚投我的脾气，速速让他拜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