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明所以,只见程宗弟子以托盘呈上两封书信,卢昂摆摆手并未接信,指示直接送抵执笔弟子,执笔弟子展开信笺朗声道:“许公台鉴:吾儿文芳,母姊见骄,不涉学问,纵逸已久,情意懒散,但万万不能为此禽兽行径。……”
原来是贺简伟写信向许惟恭恳请赴云台斡旋的书信,易真在旁却发现贺简伟突然面色苍白,执笔弟子已念到:“恒山一派,非我道门,嵩山一派,孤高自许,衡山林氏,直性狭中,不识人情,暗于机宜,此事万不能仰赖上述诸派回旋,唯望许公拨冗前往,拯文芳性命于万一。盼即赐复。”
原来是贺简伟深怕泰山派许惟恭推脱不来,知晓许惟恭与林其佳向来有隙,刻意贬损林其佳以迎合泰山派。
本是密函,因此信中毫无避忌,贺简伟慌急之情跃然纸上,他应当万万想不到这封书信能落在云台派手中,还在此大声宣读。
林其佳在旁已气得面色铁青。石抱忠笑道:“不好意思,我程宗弟子截得书信,一时好奇,将书信原本留存,仿照贺宫主墨宝送往泰山,这信上您自己的笔迹应该认得吧?贺宫主?”
易真在旁一颗心坠入谷底,原来云台派竟有这一步步精细盘算,恐怕云台派是明知贺简伟人在绍兴节度使府,故意将书信送往华山镇岳宫,如此贺简伟辗转得信后必然向五岳剑派分别求救。
云台派刻意截得书信岂是一时好奇,是本就想将这求救信化作己用,自己、李颀和泰山派已懵然无知入这局中,今日之事竟然如此凶险。
贺简伟在旁嗫嚅:“其佳,我,我,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信上所写并非我本意。……”
却见林其佳冷冷笑道:“贺宫主,我来之前,我派执事长老还纷纷劝我,闺房之事,暧昧不清、难定是非,劝我莫趟你华山派这浑水。
我还对执事长老晓以大义:我五岳剑派本应同声同气,哪能遇难即躲、见祸辄避,我豁出衡山派的脸面也要为贺宫主助力。
罢罢罢,还是我高看了自己,我衡山林氏,直性狭中,不识人情,暗于机宜,确实对令郎之事爱莫能助。
贺宫主,就此别过了,愿你华山派好自为之。”
转身带领衡山弟子就往外走,何文芳磕头流泪:“林叔叔、林叔叔……”,林其佳看也不看一眼,与衡山弟子飘然而下茱萸峰去了。
贺简伟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浑身冷汗涔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执笔弟子已经展开第二封书信:“其佳贤弟:你我相交已久,……你亦知,五岳剑派,盟主之位、宛如虚设,许氏其人,德不配位,外示仁义、内怀奸狡,剑派存亡他岂一日放在心上。
今日华山之难,唯有贤弟能施以援手,云台之约,万望践履,所请之事,务祈垂许。翘企示复。”
执笔弟子朗读贺简伟褒贬林其佳的书信时许惟恭即做好了准备,明知这第二封书信必是贺简伟写给林其佳指责自己的,此时听过内容倒是不生气,只是频频叹气,拱手对卢昂说:“卢掌门,真是让贵派笑话了。
可怜我泰山派诚意拳拳日夜奔波前来,本想让贵派与贺宫主化干戈为玉帛,解除两派之间的误会。
未曾想贺公子果真做下如此禽兽不如的丑事,这个,我即使无德无能不配做这五岳剑派盟主,单以我泰山一家而言,也不能再助纣为虐、混淆是非了。我泰山派亦不便参与此事,容在下告辞了。”
哄哄嚷嚷也率泰山派离开了。
执笔弟子高声唱道:“贺氏孽行、人神共愤,泰山衡山、诸派退避。”
刘奇发声:“贺宫主,你这请来的帮手都走个干净,再无替你说话之人,还是之前那句话,你是选不要你儿子性命呢?还是选退出五岳剑派?”
石抱忠在旁诚恳建议:“贺宫主,还是儿子打紧,方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那贤弟林其佳还不是最终弃你于不顾,你那五岳盟主已为你华山夯实了污秽之名,你就是留在五岳剑派又有何用,这五岳之盟有何可留恋之处?”
贺简伟面如死灰、恍如未闻,贺文芳的冤屈如无法洗清,自己退出五岳剑派还不等同于退出江湖,心下凄凉:未曾想华山的百年基业竟因教子无方而毁在自己手里。
贺文芳泪眼朦胧看着父亲心神交战、神情惘惘。
李颀着急拽易真衣袖:“快寻个办法帮上一帮。”
易真正凝神思考,刚要出声,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贺文芳竟然重重地撞在了侧旁殿柱之上。
贺简伟和易真、李颀赶紧冲上前扶起,却见贺文芳头面鲜血狼藉,一半的头骨竟已经撞得塌了,原来他撞柱之前已抱必死之心,易真恨不得把喜金刚九十六式都使出来为贺文芳救治,但眼见得已无回天之力了。
贺简伟抱着贺文芳的头浑身是血、心如刀绞,易真一味灌输内力进入贺文芳体内,他竟缓缓睁开眼望向贺简伟,易真不敢松手,双手双袖亦沾满了贺文芳鲜血。
贺文芳吐出一口血,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对贺简伟说:“父亲,我死了,……你就不用退出五岳剑派了。我好悔,……一直不听……你的教诲。”
贺文芳缓了一下,最后用尽全身力气说:“我是冤枉的。”言毕闭上了眼。
贺简伟大叫一声,发簪断裂,头发完全披散下来,眼睛通红、遍身血迹、状如恶鬼。
李颀正待上前帮忙,却见易真依然坐在贺文芳的血泊中,面色惨白、神情恍惚,赶紧蹲下大力摇晃易真:“易真!你怎么了!”却好似唤不回易真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