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颀只觉得胸中烦恶难忍,心肺处一阵剧痛,又一口黑血呕了出来。
这次吐血之后内伤明显更为严重,李颀面青唇白、眼前一阵眩晕,再加上头痛欲裂,不禁疼得“啊啊”大叫。
连慧聪都看出李颀是相当不好了。
大熊被这阵势吓住,倒退几步躲在了最近的书架后面。
这时突见慧聪冲到李颀面前,以极快的速度在他百会、脑户两处拍了两下。
李颀只觉得头部好似被人刀砍斧斫,疼得更厉害了,艰难地用手摸了摸头,发现两处穴位均被慧聪钉了一寸多长的银针。
他疼得实在忍不住,一边抱着头在床榻上打滚,一边挣扎着咬牙道:
“长老……,李某能否求你件事儿?……你就当积点儿功德,……什么都无须再做了,……放过我吧。”
慧聪百思不得其解,蹲到地上乱翻他之前找出的医书:“不对啊,不对啊。
如此头痛,自当在这两处穴位施针。
哪里错了呢?”
李颀呻吟:“先拿掉!先拿掉!”
慧聪摇头,耐心解释:“这施了针,如不见血就拔掉,你就立时三刻死掉了。
要不这样,……”
还未说明怎样,又在李颀胸腹部华盖、巨阙、中极三处各插一针。
李颀“啊啊啊”叫声更响。
这下可好,又添三针之后,不禁头疼得让人忍无可忍,胸腹处也疼得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李颀只觉得抱着头肚子疼,抱着肚子头疼,渐渐连起来坐下折腾的力气亦没有了,改变策略,商量慧聪拔针:
“长老……,你如不拔掉……,我必小命休矣……,就坏了你神医的名号了……,”
慧聪坚若磐石:“不可,不可,这五个穴位是致命三十六穴的前九穴。
如拔针不得其法,你才是小命休矣。”
李颀怒吼:“拔!拔!拔!……眼下杀了我方才痛快……,好过受此折磨。……”
慧聪摇头叹气:“少年人,连这点痛都忍不得,如何祛病啊?”
李颀干脆不再理他,只顾“哇哇”大叫,扭曲翻滚。
大熊在后面见李颀疼得难受,怯生生地从书架上又抱来一满怀书,堆到慧聪面前。
放下书后就掩着耳朵又逃回了书架后面。
慧聪扫了一眼面前的书,突然来了精神:“对啊,你不是怕痛吗?如此,便不痛了啊!”
将一本经书凑到李颀面前,书中满是一个胖和尚或坐或卧、或行或立的修练图谱。
李颀只恨自己没有力气,无法将这本经书狠狠摔到慧聪脸上。
这老和尚不仅想尽办法折磨他,居然还有心思让他这个时候学佛经!
慧聪不管李颀面色难看,循循善诱:“我一页页翻给你看,你只要按照这图示练起,疼痛自会减弱。”
李颀一脚将经书踢飞,一用力感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滴到衣襟上。
低头一看,原来是百会穴位的银针真的把黑血引出来了。
慧聪见银针起效,更是得意,先将百会穴处银针拔掉,接着试了试脑户穴处的银针松紧。
之后又乐颠颠把方才李颀踢飞的经书捡了回来。
指着经书与李颀商榷道:“依我所见,你还是照这图示演练方为上策;
如若实在不想练,我可在你厥阴、关元和水分再补三针;
这实为下策。
我亦不知这三针下去,你是不痛了还是更痛……”
慧聪刚刚拔掉百会穴的银针后,李颀只觉头部剧痛转轻,胸腹三处穴位好似也好受了一些。
此时见慧聪跃跃欲试,还要补上三针,等不及他说完,咬着牙抢先道:“练!练!……不用再施针了。”
慧聪大喜过望,拿起经书便开始大声吟诵:“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
李颀有气无力:“长老,不是按照图示演练即可吗?
这经,你大可不必念了。……
还有,什么叫“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
我何时练过《易筋经》?”
慧聪摆摆手:“这又有何大碍!
一切有我,一切有我。”
接着念道:“两目内含光,鼻中运息微,腹中宽空虚,正宜纳清熙。”
李颀心道:什么叫“一切有你”,他如此这般惨遭蹂躏,不就因为“一切有你”吗?
可怜自己连反抗的气力亦没有,忍痛按照慧聪所翻图示练气,只觉眼耳口鼻处突然一股清气直奔胸腹而去。
慧聪再翻一页,继续念:“一切惟心造,炼神竟虚静。造化生成理,从微而至著。”
李颀调整坐姿为结跏趺坐,以手依次击打心、肝、脾、肾,感觉胸腹处的疼痛亦渐弱,而且隐隐有一股不知何处而来的气息渐渐在四肢百骸慢慢凝聚。
慧聪已又翻一页,念道:“流行无间滞,万物依为命。穿金与造石,水火可与并。”
此时,李颀已觉得慧聪诵读的声音渐行渐远,自己好似猛然升腾至另一世界。
头顶仿佛孤光自照、得大自在;
全身好似薰风送暖、触处皆春。
自四肢百骸微末而生的力量,在脏腑中点滴汇聚,瞬间突变急流飞湍,汹涌打通了奇经八脉。
李颀宛如端坐巨钟之中,慧聪最后一句经文瓮瓮传来:“生处伏杀机,杀中有生意。本来非我有,解散还太虚。”
最后一句话音方落,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内力迅猛冲击脑户、华盖、巨阙、中极四处穴位,只听“轰”地一声,李颀衣衫尽碎。
那四处穴位的四根银针如劲弓利箭般弹射出去,牢牢钉在四处书架上。
这全身的痛,竟然全部好了。
李颀睁开眼,也顾不上如涓涓细流般从四个穴位中淌出的黑血,更顾不上身上衣衫尽碎、诸般狼狈。
他从地上夺过那本慧聪诵读的经书,翻到最前面,只见封面赫然三个大字——洗髓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