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经过半炷香的忙乱,易真总算喘上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在刚才止血过程中易真发现四条软管似乎是以动物肠衣制成,均以巨针固定在顶端插入血管内,刚才四条软管均被欧阳云自身内力震落,创口鲜血喷涌而出。
止血后易真凑近看欧阳云面色,只见比白日更为青白,嘴唇毫无血色,分明更像鬼了。
易真想探探欧阳云脉象,但他虽昏迷浑身戒备未除,易真不敢轻举妄动;
想喂欧阳云吃一粒随身携带的丹药,但因未探脉象亦不敢胡乱用药;
想趁欧阳云昏迷返鹤园和李颀商议离岛对策,但小宝在一旁虎视眈眈监守着易真寸步不离。
在屋中团团转了几圈后易真叹口气,也罢,且守着吧。
易真回想欧阳云刚才失血不少,便先找来一床棉被盖在身上,又用自己的帕子擦去了欧阳云额头冷汗。
余下只有与小宝人眼瞪豹眼一通死等。
就在易真等得朦胧中就要睡去之时,感觉榻上之人睁开了眼,易真近前看欧阳云正目光森冷地看着自己,神智清明哪里还有刚才呻吟、昏迷、虚弱的景象。
易真心想:这下可好,被这小豹子诳进了人家寝殿,现在才着实进退维谷。
易真简单道:“看来岛主已经无碍,我就回鹤园了。”,转身欲走。
只听身后欧阳云冷得掉渣的声音:“站住。”
易真无奈回身,心想无论如何刚才算我救了你,你不会立时三刻即要我性命吧。
欧阳云慢慢从榻上起身,先看了看额头掉落易真的帕子,又看了看身上易真加盖的棉被,再看了看易真身上衣衫染上的团团鲜血。
冷冷道:“我何需你止血?稍后我的经脉自然会自行锁住,需要你添乱吗?”
易真心想:倒底还是自己多事了,好在也未曾打算让这魔头认下救命之恩。
欧阳云继续道:“月圆之夜百兽岛连苍蝇都不敢飞入我殿内,你分明是不想活了。”
易真头痛——此事也无从解释,难不成告诉他是你的豹子诳我来救你,否则打死我也不愿进这阎罗殿?
欧阳云起身声音更冷:“我在与你说话!”
易真无奈抬头与欧阳云对视:“欧阳岛主,我为夜赏樱花未请自入,属实失礼在先。
可这大殿委实是您豢养的豹子强拽我进来的,我担心岛主深陷险境,是我唐突了。”
欧阳云仿似听到笑话一般开心地笑了,笑意分毫未达眼底。
笑了半天好像突然腻烦了,挥手说:“滚回鹤园吧!”
第二日李颀听易真讲完瞪大双眼:“这就完了?”
易真慢慢喝茶道:“不完又如何?”
李颀困惑:“他又不杀你,又不谢你,果然疯子行事与常人大大不同。”
易真皱眉道:“他不是说了稍后经脉会自行锁住,何谢之有?
不杀我当然是想留着我为他炼制宝剑。
再说了,这欧阳云如何就疯了?疯子能练出这盖世武功?
他只怕比你我二人还要加倍清醒,只是魔头而已。”
李颀大笑:“对对对!你在洛阳救了明教魔头的儿子,在绍兴又救了统领百兽万鬼的魔头本人,你这是命中注定和天地间的魔头夙缘匪浅。
你说他这武功我们打又打不过,难不成真就一辈子不离开百兽岛了?”
易真也皱眉沉思,又惦念起殷琪和大熊,虽一向成算在胸也隐隐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贾青亲自过来请二人,二人走进正殿院内大吃一惊,只见殿前黑压压跪满了一片人,怕是全岛的人都到了。
这些人按年齿排序,最前排是幼儿少年,其后是青年壮年,最后是老人。
大殿屋檐下欧阳云凛然在上首端坐,下首绿如相陪,那吸烟老者也就是被绿如唤作青峰老人的在欧阳云身后侍立。
贾青安排易李二人站在绿如身侧后,转到众人面前高声道:“今日又是半岁一次的岛主赐药之期,我百兽岛父老乡亲在此恭谢岛主赐药!”
率身后众人跪下磕头,这边厢绿如和青峰也随大家跪下。
众人起身后殿内转出十数人手捧拜盒,里面盛满丸药,走入殿前人群一一分发。
易真见众人得药后也不就水就慌急吞咽,而且好似这百兽岛上年纪越小身份越尊贵,这丸药也是先紧着幼儿少年并青壮年服食之后,才轮到老人。
服药后岛民一一再次跪拜欧阳云后一哄而去,顷刻殿前便空空如也。
有两名仆人想将剩余丸药送回殿内,经过易真面前时易真留神观瞧,只见拜盒内丸药黝黑暗淡,在药香之外隐隐有一股腥甜味。
电光石火间昨晚欧阳云昏倒之前画面和自己在青城山所读医书篇章在易真脑海中交迭闪现。
再加上贾青、绿如和岛民对欧阳云奉若神明的种种言行举止,易真心头一片澄澈了然。
原来如此。
岛民散后欧阳云又转入殿内,全程未发一言。
易真和李颀再被贾青恭送回鹤园,也无人提炼剑之事。
李颀对自己被押着在旁观赏赐药仪式全程云里雾里,实在是不知对方居心何在,回屋之后苦苦盘诘易真。
易真叹气道:“你可听说过《金匮要略》?”
李颀答:“自然听说过,传说乃张仲景所著。”
易真答:“并非传说,确是张仲景所著,其中有段记述是有血脉筋骨异于常人之人,其血可入药解剧毒。”
李颀大惊:“你是说今日赏赐岛民的丸药就是昨夜欧阳云以鲜血和制的?
难道整个百兽岛的岛民全都身中剧毒?
再说,欧阳云一人之血如何够给全岛人制药?
这如何解释得通?”
易真道:“剧毒之事我也不明究竟,但制药之事好解释,药是半年赐一次又不是半年制一次,从今日赐药来看自然是够的。
我看这百兽岛的人对欧阳云敬若神鬼,恐怕就是因为欧阳云以自身独门解药挟制众人。”
李颀道:“这还是解释不通,以你昨夜所见这取血过程也是十分艰难辛苦。
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挟制他人的身家性命,这岂不是十足赔本的买卖?
至少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万万划不来。
还有他们赐药就赐药,白白地遛我们看一圈是为何呢?”
易真道:“你莫急,自然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