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绿如问易真:“当真?”
易真不置可否:“无妨,结拜兄弟又非父母妻儿,再结拜就可以了。”李颀气结。
绿如笑得开心:“算了,你既是易大哥的结拜兄弟,我出力保你性命,不过保不保得住可不好说。”
说笑间已走入鹤园,几只鹤如园中主人正在闲庭信步,园内也建有水池和假山,那水獭黑豆已抢占了白鹤的地盘大模大样地在水中嬉戏。
绿如安排人在园中屋内为易真和李颀安置了住处,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李颀待旁人退下,看易真一脸安详地在桌旁喝茶不忿道:“你还喝得进去茶?我都要被喂虎喂豹喂狗熊了?”
易真淡淡道:“又不是我有性命之忧,我急什么?还有,我何时与你结拜相约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李颀索性躺到床上将头枕在胳膊上叹气说:“你既已经降服了那岛主,我岂有见了大腿不抱之理?我听你说得头头是道,这剑你是能炼的吧?”
易真又饮了一口茶,慢悠悠说:“从未炼过。”
李颀从床上一跃而起愤愤道:“我就知道你又在诳人,在明教就已经领教过你胡说八道的本事了。
可这回不比明教,彼时你还可讲讲道理,你看这欧阳云可是个讲道理之人?
你明日无法炼出宝剑,我就真要被喂虎喂豹喂狗熊了!”
易真道:“宝剑岂是一日就可炼出的?
未炼过剑属实,熟知淬炼口诀亦属实。
我在建福宫见过千百次陈宫主和师兄弟炼剑了,只要抵挡一段时日我自然找得到脱困之法。
倒是你,在明教和白马寺均未见你流露丝毫惧意,怎么到了这百兽岛你胆子变得如此小了?”
李颀颓然跌落床上继续躺着说:“这如何相比?
白马寺是比武,还有众僧在旁,大不了是比输了,又输不了性命。
明教并未遇到武功高过你之人,闯一座宅子我二人还是闯得出去的。
这百兽岛在寒潭深处,我俩路径不熟,既无舟楫又无工具,光是如何渡过深潭就成问题。
而且那欧阳云长得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这草菅人命、拦路抢劫的作派恐怕比明教还要狠辣。
最重要的是,他那武功修为我目测恐怕你我二人联手也打不过他。
他刚到萨班师父三分之一的年龄,功力恐怕强过萨班师父一倍还多。
我总觉得这人与其说是人倒更像是鬼,这百兽岛与其说是岛倒更像黄泉路,一路鬼气深深。
这满园的白鹤岂不是恭祝我二人早日驾鹤西游的?”
易真忍俊不禁道:“你莫非身上余毒未清、乱了神志?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没说错,你是昏迷着被人抬上岛的,未见到城门,此岛不仅叫百兽岛,此城就唤作万鬼城。”
李颀沾沾自喜闭上眼睛喃喃道:“你看我这慧眼如炬,如此人才岛上之人竟都不懂赏识,实在是罪过、罪过。”
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易真过去轻轻探了探李颀的脉象,感觉脉动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并无余毒未尽的症状,便彻底放下心来盘腿在榻上调理内息。
不觉天色已暗,窗外徐徐升起一轮满月。
期间有人送来饮食还掌上了灯,易真虽一日未进食但毫无饿意,见李颀一直熟睡未醒,便信步走出屋外。
日间满园白鹤都不见了踪影,想必因夜深已各处歇息了。
只觉夜风和畅,隐隐吹来阵阵花香,这花香肖似桃花却并非桃花,比桃花花香更为浓郁醇厚。
按时令江南也应早已过了桃花花期,易真一时好奇心起,寻花香源头而去,只觉迎风而行愈走花香愈浓烈。
不觉走到大殿之外,从墙头伸展出的巨大枝桠被重重白色花瓣压弯,风过处花落如雪,易真不禁叹为观止。
这殿外高墙已然有三、四米高,能从这高墙处伸出枝桠,可见这树花树冠之大。
易真稍加思索翻过高墙轻轻落在院内,还顺手折了一支花枝,只见花枝上花瓣呈卵形,花瓣重重叠叠明艳绚烂、香气逼人,树根围度需几人合抱,树冠高处将近五米。
易真轻轻自语:“这莫不是书上所说樱花,竟如此之美。”
忽觉树上有双眼睛看着自己,身形甫动已经有一物无声跃下,竟然是幼豹小宝。
易真日间听绿如讲过小宝的骇人履历,此时多少有所忌惮。
但小宝认出易真后又露出白日亲昵的神态,主动将头凑过来让易真摸,易真硬着头皮轻轻摸了两下,不曾想小宝颇为享受易真掌间温存,赖着不走。
突然殿内隐隐传来呻吟之声,小宝一跃而起,风驰电掣一般冲入殿内。
易真正在原地错愕,只见小宝又以去时速度折返,咬着易真衣襟往殿内拉扯。
易真知道殿内生变,本不欲趟这汤浑水,但低头看小宝并没有松口的意思。
心道:罢了,此时就是想走恐怕也不太容易,随小宝踏入了殿内。
日间一应交涉均在殿外,易真初次入殿只觉寒气逼人。
想起李颀言语,顿觉确实有阴曹地府之感。
白日那欧阳云一身锦绣,这殿内却空空如也毫无装饰如雪洞一样。
再往前行低沉、压抑的呻吟声时断时续,易真走过一条暗黑的长廊,拐入了一个点着数支烛火的房间。
易真只觉眼前场景令人一阵目眩。
只见欧阳云闭目盘腿坐在一方矮榻上,左右臂膀及双腿均引出手指粗细的软管,接引到榻前一个大木盆里,木盆里好像放了多半盆研磨搅拌好的药泥。
那四条软管由机关掌控,正滴滴答答往木盆中注入欧阳云体内鲜血。
而且木盆已接近接满,殿内血腥味令人作呕,烛光随风摇曳易真宛如身处阎罗殿中。
小宝牵引易真往矮榻前走,易真暗暗叫苦,心想:小宝,你家主人这诡异仪式我闻所未闻,而且你家主人功夫远在我之上,我如何插得了手!
但和这有毛畜生又打不了商量,小宝已经要把易真衣服的下摆全部扯碎了。
易真只好上前两步轻声询问:“欧阳岛主,没有大碍吧?”
欧阳云睁开双眼好似看着易真,却目光涣散毫无焦点。
只听他轻轻呢喃了一声,四条软管同时从身体上掉落,人向后仰倒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