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颀如堕五里云雾：“他为谁而来节度使府？不是鲁明达请他保护鲁景言的吗？”

易真起身望向窗外：“老残是何等人物，且不论他之前在上清派被尊为白云先生，就是化名老残之后又何须寄身于节度使府？你以为鲁明达请得动他做门客？”

李颀搔头：“也许他二人有何渊源？”

易真回身摇头道：“无论有何渊源，以老残品性绝对不甘被人驱使，世上无人能逼迫他做不情不愿之事。”

李颀道：“那如果他心甘情愿又如何？”

易真道：“他不为权势名利，又不屑教义礼法，唯一能让他系怀的只有一个情字。你可还记得曹娥江上上官云英如何说？”

李颀回想：“上官云英说他为了一个歌妓从司马承祯处盗得了含象琴，老残也说他将含象琴送给心爱女子并不惜毁容谢罪，这与他为何来节度使府有何关系？”

易真从窗外收回目光：“不算方才比试，老残在我俩面前一共出手两次，你可记得细节？”

李颀疑惑：“自然记得，如何能忘。”

易真：“两次他出手的原因是什么？”

李颀慢慢回想：“一次是素帔袭击我们所在之船，一次是华盖二老要踏平节度使府。”

易真说：“不如说，一次是素帔白绫威胁到了鲁景言性命，一次干脆就是封纪乌剑招直逼鲁景言。”

李颀纳罕：“那又如何，我方才亦说他就是来保护鲁景言的，此时不出招何时出招。”

易真：“鲁景言的生身母亲是谁？”

李颀：“不是江东名妓苏姚吗？”电光石火间李颀突然失声道：“你是说，老残不惜叛出师门盗走含象琴所赠之人就是苏姚？”

易真叹气：“我亦只是猜想，但方才在老残耳边出言一试他即配合，如此倒能印证了。”

李颀感慨：“这老残倒是情种，故人已去故人之后他也愿委身照顾。”

易真心道：也许还因为这故人之后与他自己亦有莫大干系。但回想在刘铎山庄鲁景言得知自己身世后的苍白面色，看了李颀一眼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李颀在桌旁坐下道：“我就说吗，你无论如何无法在几日之内将武功精进到如此境界。

封纪乌用三招才破了老残两招，你连破老残四招，如果不是他有意配合如何能做到？

哎！不对，那华盖二老岂是你能糊弄得了的，你和老残拆招之时，他们二人眼睛都快长到你们身上了，如有古怪他们会看不出？”

易真咳嗽了一声道：“这个，招式上老残倒也未十分放水，他只是在内力上略让了让我。

那华盖二老既不知老残也不知我的底细，而且向来认为嵩山剑法天下第一，胜负心过盛，难免遮蔽双眼，一时看走眼也是有的。”

李颀大笑，一把揽住易真肩头：“不对，不对，我看还真是几日内你的功力就精进到了可怕的地步，恐怕老残内力上不让着你他也占不到太大便宜。

我怎么忘了我易家兄弟乃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连刘铎教主都心心念念求你做明教副教主呢，枉我还全神戒备，怕你有何闪失！”

易真一把拍下肩上李颀胳膊，李颀换了一侧又揽上来：“说正经的，你已想好要与鲁景言和老残、华盖二老一同去追踪素帔、程桑踪迹？

师父可说过，莫要与华盖二老惹上干系。”

易真叹气：“李叔叔说得甚是，可自大熊毁了嵩山派的白虹剑，恐怕我们就已经与华盖二老惹上了干系。

这两个魔头岂是我们能选择趋避的，还不如引为助力。”

李颀问：“你要寻那素帔和程桑倒底做什么？既然鲁明达安然无恙，你还不如等他从京城折返直接问他当年围剿明教的真相。

如此大费周章、舍近求远，并不划算啊。”

易真看向李颀道：“你看鲁明达如何？”

李颀摸了摸鼻子：“如刘铎所言，自然是心机百转、寡廉鲜耻、重利忘义之人。”

易真微笑：“连刘铎都拿他没办法，你觉得我说我是易知行之子，他就能告知我当年真相？”

李颀笑道：“哎，那自然不同，易副教主神机妙算、神鬼莫测、神通无敌，自非刘铎刘教主所能相比，我看你问得出。

或者你不如直接问刘铎。”

易真点头道：“所言极是，反正为寻访李叔叔行踪你已经欠下刘铎一事。

既如此债多了不愁，你干脆再欠下刘铎一个人情，或者直接拜入明教，刘铎定会将三十一年前直曲显晦一一告知，你看如何啊？”

说笑间节度使府下人已经奉上晚膳，二人用膳后自去歇息。

第二日有人来请议事，易真和李颀来到失火后重新整饬过的鲁明达书房，赫然发现屋内熙熙攘攘好大阵仗。

迎面就是贺简伟笑脸相迎，一再向易真作揖答谢解毒救命之恩，身后镇岳宫弟子亦一一施礼。绕过镇岳宫诸人，又换了翁安清携朱寺庵弟子迎上前来。

厅上易真、李颀和鲁景言均知翁安清底细来意，见翁安清继续扮演鲁景言的知交兄弟也不戳破。

鲁景言今日着一身红衣，虽神色不虞但艳丽不减，老残和府内门客以及嵩山派弟子分列鲁景言两侧。

老残手持竹箫负手而立，虽未拿酒具也早已醺醺然，眼睛微闭，众人扰攘宛若未闻。

其身后为节度使府所招揽门客，怕被酒味熏着，都以老残为圆心挤挤挨挨拢成半圆站着，所持兵器刀枪剑戟无所不包，形容状貌也是美丑不均，多数人易真和李颀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

另一侧华盖二老居首，身后站满嵩山弟子，封纪白和封纪乌依然是一黑一白负剑而立，面对满厅无名小卒眼睛自然不屑睁开，闭目遥遥与老残对峙。

倒是身侧左鹏飞见易真和李颀进来破天荒地微微颔首，聊以致意，李颀吃惊不小，偷偷问易真：“我竟看到左少侠与你打招呼，可是我眼花？”

易真手肘击向李颀肋下：“莫要胡闹。”也微笑点头回礼。

鲁景言见华盖二老站着，自己不好居中而坐，便也站起朗声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是商讨如何追踪素帔和萧木，这二人伤及左少侠和贺宫主，着实可恨，不知各位有何好的计策？”

厅上众人闻言议论纷纷却无人上前，这时老残身后一个声音瓮声瓮气道：“计策没有，线索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