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厢封纪白已然等得不耐烦,封纪白道:“问完了吗?”
封纪乌这次难得未附和自己兄弟,破天荒说出了十个字之多:“他们说萧木是他们外甥。”
封纪白道:“大哥,你说错了,只是一个人的外甥,那另一个不是要叫师叔吗!”
封纪乌本就不善言语,此生最恨被人说自己说错话,脸通红结结巴巴辩白:“叫师叔,也是外甥。”
封纪白不忍封纪乌着急,立刻妥协:“是外甥,是外甥。”
厅上嵩山派弟子纷纷掩面,这生死攸关的节点,难得自家长老还有心思为敌人整理家谱。
明教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刚才这两人剑招风驰电掣、诡谲骇人,如今看来怎么是一副心智不足的模样。
而上官云英则呆呆坐在椅子上宛若未闻,倒是素帔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上官云英,面上波澜不惊的说道:“其实师姐方才是意欲借机毒杀我俩的吧,以师姐的性格万万不会将我们活着交予他人。”
上官云英未答言,封纪白已先出声:“大哥,这女子好似骗我们,不过那个女子和她同门,或许亦是个骗子。”封纪乌点头:“俱是骗子。”
厅上精精儿见素帔一步步走近,都全神戒备,上官云英依然不言不动,素帔走到上官云英面前耐心问道:“为何不动手呢?”
上官云英抬头望向素帔眼神迷离:“我竟不知她有个儿子,我被逐出师门之时她尚未婚配,她竟有个儿子。”
身侧倪金桂眉头紧皱,自家这位教主自从少主被伤之后就经常疯疯癫癫的,可今日劲敌环伺,此时发疯万万不是时候,出声提醒:“上官教主!”
丁劲松等精精儿也纷纷喊:“教主!”
上官云英好似才回过神来,定睛看了看素帔道:“我此生可负天下人,唯一不可负师姐,我亦有子、自小重伤,我看师姐之子身上伤亦不轻,这华盖二老我无力抗衡,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起身下令道:“走!”精精儿跟随上官云英撤出,同时将受伤的教众一并扶出,丁劲松挟持左鹏飞断后,待全员撤离之后,一掌将左鹏飞推至华盖二老面前,也施轻功远遁了。
易真和李颀在屋顶观瞧都心下感叹,无论是上次曹娥江上还是这次隐潭溪旁,上官云英都是气势汹汹而来、偃旗息鼓而去,这上官云英才弱志刚、心胸狭隘,行事有头无尾,固然是因为刘升受伤导致她日见癫狂,不过即使不疯,恐怕也难堪大用。
只是难得她今日一丝良心未泯,放过了素帔和程桑,眼下危机已解,易真和李颀正待跃入房内,突然庵堂斜对面的屋顶屋瓦碎裂,抢先跃下一人,原来还有他人在房顶偷听。
易真、李颀心下骇然,二人内力、武功均不弱,这人显然是在二人之后才攀上房顶,二人竟无丝毫察觉,这武功自然骇人。
落入厅上之人黑衣短打蒙面、浑身包裹严实、不辨男女。
这人出手直接要劫程桑,素帔在旁并不阻拦,华盖二老已第一时间冲了过去,黑衣人亦亮出兵器,竟是绣春刀,当今武林罕见人使此兵器。
黑衣人一刀对双剑亦未显出吃力,竟然寻了一个出其不意的空档逼退华盖二老,转身携程桑破空而去。
华盖二老刚要上前阻拦,素帔漫天白绫即出,二老之前在老残手下吃过白绫的亏,稍稍犹疑之间,这素帔竟也不见了。
这时杀声震天,半个时辰已到,庵堂外鲁景言、老残、翁安清、陈寅生率众人从四面八方攻了进来,可惜迟来一步,此次跋涉隐潭溪欲寻的目标已经走得一个不剩。
李颀在屋顶本在犹豫是否下去帮忙,未料想还没等他下决心战局就结束了,那素帔武功远在自己之上,那黑衣人更不必说,李颀干脆放弃了追上去的想法。
正疑惑身旁易真为何没有丝毫动静,转头发现易真面色惨白神情有异,李颀极少看见易真失态,连忙问:“怎么了?”
易真强自镇定精神道:“稍后再说”,与李颀一起跃入屋内。
厅上鲁景言等人正在小声议论为何只剩下了嵩山派众人,却见华盖二老面上五味杂陈,一是不敢置信竟有人寥寥几招就从二人眼皮底下劫走了人;
二是对傲恃数十年的嵩山剑法首次有了动摇之心;
三是实在无颜以对厅上刚刚赶来的节度使府和罗祖教之人。
再想起本派太室山峻极峰大殿上的“嵩高惟岳,峻极于天”匾额,二人竟对这三十年来第一次出山有了愧悔之心。
这时又看到易真、李颀跃入,二人再看看未来要接掌嵩山派的左鹏飞,曾被二人视若至宝的徒儿与易真相比高下自现,竟有云泥之别。
封纪白与封纪乌既是双生,几十年来又同住同出,早已心意相通。
封纪白面色惨然,问封纪乌:“即刻回嵩山?”封纪乌点头道:“回去。”
封纪白也不与鲁景言打招呼,径直走到左鹏飞身旁,先看了看左鹏飞颈上的伤,然后拉着左鹏飞的胳膊扬长而去,嵩山派弟子亦只好鱼贯跟随。
李颀心中感叹:华盖二老虽然身上毫发未伤,心中定已千疮百孔。
二人一辈子简倨恃才,但师父李云峰曾说过:习武之事,毫厘易失。巧不可恃,才更不可恃。
亦当有此重挫,才能让人对武学生敬畏之心,长远来看对嵩山派倒并非坏事。
李颀一肚子感触欲对易真剖白,却见易真只是站在侧旁微微失神,连翁安清、陈寅生等人围上来探问究竟,易真也未答言,李颀只好代劳。李
颀本好诙谐,平生又最爱与师父看话本,刚刚这半个时辰的风起云涌被李颀描述得引人入胜,厅上诸人听后嗟叹不已,那鄂湘帮主更是粘在李颀身旁听得如痴如醉。
鲁景言绕过众人走到易真身边,皱眉问:“你怎看似不妥,方才到底发生何事?”
易真偷偷说:“回府我一并告知你和李颀。”
眼见明教、素帔、嵩山派无论友敌都已次第退场,众人奔波半日觉得饥肠辘辘,干脆借这庵堂就地埋锅造饭,先拜祭五脏庙。
易真得便将翁安清约至屋外,直接问:“翁大哥,你之前托付之事我已按刘教主指示一一办到,刘教主的手书呢?”
翁安清殷勤道:“早应交予易兄弟,我随身带着呢!”从怀中掏出书笺。
易真展开,上面龙飞凤舞——欲知二人身份,还须山庄一叙。易真合上书笺冷冷笑道:“刘教主倒是不愧对他“秃项马”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