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老残来得突然,素帔仙子并未看清来者何人,二人已经战到一处。
老残今日所持,依然是前夜吹奏所用黑漆九节紫竹箫。
但此刻这曾吹奏出天籁之音的竹箫,已赫然变作杀器,如刀枪剑戟无孔不入,将素帔仙子如群蛇乱舞的漫天白绫击打得段段碎裂。
可那素帔仙子手中白绫亦如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一般,片刻不停汹涌而出。
易真、李颀和三艘船上的其他武林人士瞬刻明了两件事:“其一,为何方才青峰如此害怕。
只因这素帔仙子武功委实高的骇人,易真比较之下,觉得只有萨班方可与之匹敌;
其二,为何之前老残不屑动手。
看来之前与大熊动手,都应当归功于老残那日心情甚好。
今日看老残的功力与素帔仙子不相伯仲,那些阿猫阿狗的小角色老残怎会放在眼里。
贺简伟与左鹏飞同处一船,贺简伟固然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左鹏飞也是心中黯然。
自己之前还未曾将老残乃至整个武林天下放在心上,岂知不仅易真、李颀可以胜过自己,这素帔和老残功夫更是已臻化境、神鬼莫测。
自己在嵩山坐井观天、自矜自傲,何其肤浅!
没想到素帔仙子一声惊呼:“师兄!”
船上招式戛然而止。
在场人莫不被这声师兄惊得呆若木鸡。
素帔仙子第一次言语中露出感情,颤声说:“师兄,你不是…你不是…!”
老残收起竹箫道:“不是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对吗?是司马承祯告诉你的?你当时不早已被逐出师门了吗?”
老残此言一出,更是惊诧了江上众人。
这老残和素帔仙子,难不成是上清派掌门司马承祯的徒弟?
可听闻这司马承祯在道门众派中是唯一一家专心修道不理江湖事的。
只听说他道理精深,从未听闻他在武学上有何建树,他竟能教出武功如此之高的两名徒弟?
素帔仙子紧盯老残面容:“可是师兄你的容貌?”
老残淡淡道:“当日司马承祯让我在容貌、武功和含象琴之间选择一样舍弃,我选了容貌。”
素帔言语中心痛之意溢于言表:“师兄,你可是江湖上名闻遐迩的白云先生啊!”
此言一出,三艘船上又是一片惊叹之声。
司马承祯不与江湖武林往来,并不妨碍他大弟子白云先生声名在外。
司马承祯本被各方道众尊称为贞一先生,他大弟子年纪轻轻,竟也被道众封了尊号白云先生,可见道义之精深。
江湖传闻这白云先生不仅道行高超,而且容貌绝美。
众人实是难以将这每日徜徉醉乡的老残与白云先生划上等号。
老残依旧淡淡道:“白云先生在二十几年前已经死了。”
素帔喃喃:“你又何苦如此。”
老残冷哼:“我和你还不是一样道心不定,咎由自取。
我二人被逐出师门,上清派也落得个干净。
我已将含象琴送给我心爱女子,没有武功我如何保护她,三样之中自然还是容貌要来无用。”
素帔疑问:“可这之后?”
老残恨恨:“这之后我被仇家偷偷暗算,圈禁十年。
待我报仇雪恨之时,已是物是人非了。”
素帔道:“所以江湖传言你被师父清理门户了?”
老残:“司马承祯既然不愿澄清,我自然更不屑于说。
还是今日之老残,比昔日之白云更加适合我。”
二人默然片刻,听狂风在江上激荡起层层巨浪。
素帔再开口,声音已然恢复至毫无感情:“你既然替节度使府出手,今夜也不必再顾念同门情谊。
我二人既都被逐出师门,今时今日亦再无甚同门情谊可谈,你手下无需留情。”
老残还未答言,只听噗通一声,程桑竟趁众人凝神听老残与素帔对话,偷偷跳入江中。
未等素帔和老残出手,一个更大的水花追随程桑在江上炸开,竟是大熊下水欲擒程桑。
易真即刻一个头两个大,之前让李颀带大熊前来,本想借助大熊武功。
却忘了大熊岂是好管教之人,这傻子并不会水,跳入江中不是添乱又是什么?
却见水中大熊紧紧抱住程桑,程桑身上本就有伤、刚又中毒,现在虽已解毒但哪里挣脱得了大熊。
眼看二人越挣扎水花越大,越往江底沉去,船上素帔情急出手,又被老残接招阻住。
易真不假思索跃入江中,欲分开二人,哪里分得开。
干脆点中了二人穴道,尽力向江面上托举,上面也早有鲁景言传下号令,派兵士和李颀接应易真。
贺简伟和左鹏飞亦驱船前来助力。
就在几艘船乱作一团,众人扰攘之际,只听一曲诡异笛声传来,江上、船上、空中突然数十条滑索乍现。
不知何人在江岸边何处架起高杆滑索,几十人从滑索上如腾云驾雾般滑行而来,纷纷落在五艘船上。
与来人同时纷纷落下的,还有数百朵硕大牡丹。
易真在江中还未及上船,抬头一看暗道不好,竭力呼喊:“千万莫碰那花!”
但话虽出口已来不及,有兵士已捡起花朵,还有警醒的武林人士虽未碰花,但挥舞兵器劈开花朵。
花中之毒如云霞般缤纷落下,六艘船上几乎无几人幸免,均中毒倒下。
乘滑索前来之人,却是上官云英、倪金桂、丁劲松及其他明教所辖飞飞儿、精精儿和花花儿等高手。
易真、李颀一路来被暗算的多了,服解药已然熟门熟路。
但爬上船观瞧,除二人外,节度使府众人以及老残、素帔,包括刚被拖拽上船的大熊、程桑均已中毒。
好在这毒类似软骨散,众人只是一时失去功力瘫软在地,并无大碍。
想是那上官云英追踪前来,是为了易真的喜金刚九十六式,深怕毒杀了易真性命,因此用毒之时未用杀招。
但江上形势却由此逆转。
上官云英正落在素帔和老残船上,见二人均已中毒,仰天狂笑:“哎呀,你们二人也有今日,真是苍天有眼。
我本派飞飞儿追踪易知行那孽子的踪迹,今夜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
未曾想偏得了你二人这两个宝贝,苍天有眼啊苍天有眼!”
素帔依然波澜不惊地回到:“师姐。”
老残嗤笑:“你还叫她师姐,她恨不得吃了你方才解恨。”
上官云英反笑为怒道:“我不该恨她吗?我当年是如何被师父逐出师门的?
是这贱婢告知师父我与明教牵连,转头她勾搭我夫君不成,又转投我明教刘铎那老混蛋门下,不也被师父逐出师门。
说我二人无心修道、助纣为虐、其心可诛。
从头到尾与我有何分别?
更可恨的是王屋之战她与刘铎同样见死不救,害我夫君惨死。
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不该恨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