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颀看着面前经书,目瞪口呆:“这是经义还高于《易筋经》的内经洗髓?这不是早已湮没于世了吗,长老如何得来?”
慧聪见自己的神奇医术得到了十足确认,志得意满,拿着木棍懒洋洋地在一旁挠痒:“好说,好说。
我师兄和我建的是天下第一书库,什么书这里没有。
我方才要给你诊治,你还推三阻四,现在如何啊?”
李颀重新运功调息,发现全身经脉肺腑已经恢复如昔,只是心脏处还是隐隐作痛,迟疑道:“除了心窝处不妥,其他地方好似没有大碍。”
慧聪道:“《洗髓经》再神奇,也不可能一夕就痊愈如初。
你方才刚刚演练了经中的四势,明日起还有的练呢!”
李颀又运运气,发现刚才在奇经六脉中汹涌肆虐的真气,此时突然消失无踪,大为不解,问慧聪:“长老,这《洗髓经》你可练过?”
慧聪蹲下收拾乱糟糟摊满一地的书籍,答道:“自然是,没有练过。”
李颀大惊失色:“什么!
这内功心法说道甚多,哪可随随便便捡起来就练?
我一身道门功夫,你如何知道我上来就可以练这佛家至尊至上的洗髓内功?”
慧聪挠了挠下巴:“师兄和我建这书库之前,师兄说我一身内外修为已臻化境,足可保护这书库了。
我已在师兄面前发誓,绝不觊觎这书库中的任何武林绝学。
因此这《洗髓经》,自然是未曾练过。
不过师兄只说不让我练,没说不让我看。
我看了之后,不学不用而已,其中关窍自然懂得。
这《洗髓经》确然凿然可解你身上之毒、肺腑之痛,这我是可以打包票的。”
李颀狐疑:“可长老你方才诵读的第一句分明是——如是我闻时,佛告须菩提。易筋功已竟,方可事于此。
这书中分明说了,要先练《易筋经》,才可练《洗髓经》啊?”
慧聪大为赞叹:“咦!你剧痛之下还能记得一字不差,孺子可教啊孺子可教。
没练《易筋经》又如何?
两经实为一体,《易筋经》主修外,《洗髓经》主修内。
你毒入肺腑,自然要练《洗髓经》,经中言语,说说罢了,何必拘泥!”
不屑于与李颀再理论,拂袖而去了。
李颀抱头跌坐回草垫上,只觉得与这疯和尚无论如何说不清。
毒入肺腑也是拜他所赐,而且无论哪门哪派武功,均需次第进阶、循序而上。
他何时何地有机缘邂逅过佛门功夫,慧聪倒是相当看得起他,大而化之,上来就让他练《洗髓经》。
毒能不能解且不说,刚才所练招式他这小身板能不能驾驭得了,现在成了首要难题。
刚刚只练了四势,他已经衣衫尽裂。
明日如再练四势,碎的恐怕就不只是衣服了。
李颀当即决定,明日打死都不再练了。
第二日慧聪掐算好时辰,让大熊去拽李颀起来练功。
李颀被大熊拽来拽去,如滚刀肉一般,就是不肯起来踏实练功。
大熊拿李颀没有办法,挠着肚皮跑到慧聪那里告状。
慧聪无可无不可,也不继续催,倒是四平八稳地带大熊洒扫厅室、整理典籍,兴之所至还随手翻开几本古籍吟诵几句。
李颀乐得蒙头大睡。
睡醒后他前去查看师父李云峰和师兄李维,见二人面色颇佳,只是沉迷不醒。
正要掐算一下日子,看看师父、师兄何日能醒来,忽觉全身一百零八穴无处不痒,而且愈来愈痒、无从消解。
于是前一日情形再次重演,李颀挣扎着爬回草垫上,扭曲翻滚、“哇哇”大叫。
大熊得昨日经验今天不太怕了,但见李颀难受得紧,也跟着着急。
在李颀和慧聪之间数次往返奔波,最后猛拽慧聪破旧僧袍,往李颀那边带。
慧聪倒是不着急,慢悠悠踱步到李颀榻前,俯身问道:“少侠可是找我老和尚啊?”
李颀只觉得浑身穴位有如千百万不知名的毒虫啮咬,咬着牙断断续续道:“长老……,咱……,继续……练功吧。”
慧聪从腰间拿出《洗髓经》,放地上翻好铺平,朗声吟诵:“元气久氤氲,化作水火土,水发昆仑巅,四达坑阱注。”
图示上却是改坐为卧了。
李颀按图示四脚朝天,运功起势,穴位处好似不太痒了。
慧聪声音继续从耳畔传来:“人身小天地,万物莫能比。具此幻化质,总是气之余。”
那图示上胖和尚堪堪翻了一个身,李颀只好有样学样,同时依照图解上经脉走向运气。
心中略略觉得羞耻,自己刚才好似翻不过身的王八,眼下则胜似叫不出声的蛤蟆。
慧聪手中翻书不绝,口内吟诵不断:“假借以合真,超脱离凡类。无假不显真,真假浑无际。”
这时图上胖和尚姿势又变成了肚皮着地、四肢奋起。
李颀刚刚如图调整好,突觉丹田处好似金丹炸裂,昨日那汹涌不断的真气再次出现了。
而且如波浪般在十二经络中四处游走,冲关过卡、横扫千军。
这澎湃真气今日更难驾驭,李颀心中不禁害怕,想要向慧聪求救。
可此页已被慧聪翻过,又一张新图展现眼前,慧聪念道:“同来不同归,因彼多外驰。洗髓还本原,凡圣同归一。”
这一次李颀如图演示后,并无昨日衣衫尽裂一般的效果,只觉得浑身内力似从一百零八穴中化整为零、渺渺散出。
瞬间即消弭无形了。
李颀收势后缓和呼吸,只见慧聪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老和尚的医术确然凿然好得很吧?”
心中腹诽,这慧聪全然把《洗髓经》当作他自家东西了。
也不敢嘴硬,在榻上拜了一拜道:“明日还请长老相助练功。”
慧聪摆手道:“明日莫要再烦我。
昨日四势为“无始钟气”,今日四势为“凡圣同归”。
这八势练过,你如没有练出岔子,没能练死。
明日你即可自行操练。”
李颀闭了闭眼,不可置信地问慧聪:“如长老所说,我已练这八势,本是有可能练死的吗?”
慧聪挖挖鼻孔,纳罕道:“你又没练过佛门功夫,你上来就练《洗髓经》,自是有大把机会练死。
不过有我在,你轻易死不了。
还有,你如不练,还不是毒发身亡死掉,即便真丢了性命,又有甚好可惜的?”
李颀以手掩面,不想再与慧聪交谈。
同时确定,即便他解了毒且没被《洗髓经》反噬,他还是绝对有可能被慧聪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