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拥有感情，是因为和他人的相处，是因为环境养育人心。
而霍去病因为是私生子，在成为骠骑大将军之前，甚至不知道霍仲孺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卫少儿也嫁作了陈平的后人陈掌。不知道父亲的模样，也没从母亲那里得到温存，霍去病不知道和如何与同龄人相交谈，同龄的人也不会主动和霍去病这样的官仆之子、来路不明之子交往。
而直到有一天，他母亲的姐姐给了他一个礼物。
那是一本兵书，平阳公主给了卫子夫一次赎身的机会，但是她不会也不敢选赎身，而是向平阳公主要了这本书。
“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奴隶，要这个干什么？”小霍去病将书扔到一边，这份礼物，不得其心。
书被扔掉的一瞬间，温暖的阳光为霍去病灰暗的世界点上了色彩。
“病儿，如果觉得不高兴，尽可以来找我，姨妈是不会抛弃你的。”霍去病感觉到了衣肩被浸湿，一股滚烫的感觉包裹全身，他的五感，看得更加遥远，听得更加响亮，闻得更加香甜，说得更加清晰，触得更加真实。
“姨妈······”他将为这个女人，这个唯一接纳他的人，献上一生。
卫子夫，不过是得到了最好的棋子罢了。沙漠中长途跋涉的人，在看到一汪清泉后，会觉得这中水比其他的还要香甜。卫子夫深谙此道，将霍去病变成听命于自己的“乖儿子”，没有比这招更有用的了。
*
“匈奴的衣甲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他们表面是兽皮，其实里面都有奇特的轻甲——”
霍去病正在和吕玲绮传授对付匈奴的计策，但是一个白袍老头一个瞬移到了营帐内。
“什么人——严先生？”吕玲绮刚要抄家伙，却觉得这个老人眉宇间有几分面熟。
“咳咳！空间传送不愧是消耗第二大的法力。”严光立刻找到一个凳子坐下，捶着自己僵硬的老寒腿。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吕玲绮震惊道。
霍去病虽然之前和严光没有交集，但是一眼看出了其中端倪，
“我们使用无双之力是看平日储存的能量，你每天摄入的食物都会变成体力和能量。但是，他不一样，他没有储存任何能量，他每次施法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诶？！！！！！”吕玲绮∑（ 口 ||。
“没事，没事，给我来两个肘子，马上我又会变成那个英俊帅气的大哥哥的~”
“那个，子陵先生？”温柔而又带着愧疚之意的声音在严光袖中传来。霍去病听到声音后那一个两眼放光，吕玲绮甚至觉得他马上就要掀开被子下床冲向严光。
不过那份光亮，在霍去病眼中转瞬即逝。
“多谢老先生将皇后救出来。”没有对她的关怀，只是君臣的客套而已。
*
人都会长大，长大了就会意识到，以前的自己是如何天真，如何愚蠢。卫子夫的计划，霍去病在受封骠骑将军时就已经明白了，她并不爱他，视自己为棋子，借自己摆脱奴隶阶层罢了，所谓仁爱天下都是美化的借口罢了。
“病儿，出征辛苦了，去我宫里坐坐吧，南越献上的美酒陛下有赐给我，我们好久没见面了，陪姨妈喝一杯怎么样？庆祝你升任骠骑将军。”卫子夫高兴地拉着霍去病道。
“皇后娘娘，恕臣不能行礼，卫大将军他们约了臣今晚庆功。请恕臣不能受命之罪。”霍去病抱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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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夫知道那个小男孩长大了，他已经不会再被自己掌控了，他正在属于他自己的道路上，而不是她安排的路。
她知道，依照霍去病的性格，她必定会被视为唯利是图的女人，利用他的毒妇，他们之间必定会有不可视的隔阂阻拦，再也不能像■■一样了。一想到这里，她多年的真心，最终都会变成权谋，她感到眼眶中有什么想要涌出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们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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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虽然已经建功立业，但是还有很多东西要跟卫青舅舅学，去吧。”她声音的颤抖，一旁的宫女都为之悲怆，但是霍去病面部纹丝不动，就像当初看灰色世界一样。
“是，娘娘。”
在霍去病走后，卫子夫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宫女们都手忙脚乱的扶住皇后。
“陛下今晚若有意我，请转告陛下我身体不适。还有，帮我找一个人。”
过了几天，皇后卫子夫传召骠骑将军霍去病。
“病儿，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卫子夫道。
“娘娘是一国之后，卑职是朝廷大将，是什么人这么大架子，需要我们二人出宫去看？”
“他是你母亲卫少儿的初恋，是你的父亲，霍仲孺。”
霍去病不答话，只是默默跟随卫子夫出宫去。
霍仲孺这个名字他曾经从来没听说过，从天而降的父亲让他也感到无措，没有任何准备，他会怎么看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平阳县舍，当初是一介小吏的霍仲孺如今仍没有任何升迁。
当他看到霍去病时，看到他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就像看到了金子，看到了天神一样。
“······”霍仲孺说不出任何话，他弃养的孩子如今长大为官，风光无限，任何升迁、发财的好处自己根本捞不到，霍去病他尽可以使手段将自己免官甚至除掉报仇。
霍去病立刻跪倒，拜道：“我曾经不知道自己是大人的儿子，不知道父亲就在平阳府上，没有为父亲尽孝。”
霍仲孺两眼泪如泉涌，欲伸手却又止，看了眼卫子夫，她点头示意，霍仲孺才扶起霍去病。
“老臣生下了将军这样的威武儿子，是上天的安排啊！”
“父亲，他们是谁？”一个小孩跑出屋，看着闯入的陌生人道。
“将军，请容我介绍——”霍仲孺被霍去病打断。
“父亲不必叫我将军，在您面前，我不是朝廷的将军。”
“那，病儿？病儿，这是小光，是你的，呃，同父异母的弟弟。小光，这位将军是你的哥哥，击败匈奴，扬名立万的骠骑大将军霍去病！”霍仲孺最后一句的骄傲根本掩饰不了。
“哥，哥哥。”霍光躲在霍仲孺身后叫道。
霍去病绕到霍光面前，蹲下来道：“读过书吗？”
霍光怯怯答道：“读过很多儒家的书。”
霍去病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笑道：“我们小光将来一定会是朝中栋梁的。”霍去病站起来，看着霍仲孺道：“父亲，我明天就让你们搬离这里，不用再当县吏了，我会给你们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
“嗐呀呀！老臣谢大将军！”
霍仲孺带着霍光要跪，被霍去病拦住道：“岂有让父亲与弟弟向我下跪的道理？只是，你不能让小光变成一个庸人，他必须要成为能呼风唤雨的人物，这样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不用去依赖别人。我终有一日会战死沙场，你们也不会依赖我一辈子的。”
霍仲孺已经是个泪人了。
“病儿，为父，为父实在对不起你啊，让你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回去的路上，卫子夫与霍去病一言不发。
他们之间的话语越来越少，而霍去病也近乎魔怔般，在战场上拼命杀敌，所有立功奖赏，都给了霍府的父亲和弟弟。他似乎迷恋上了战场，日夜操劳，加上水土不服，在二十四岁英年早逝。
*
”不是我啦，是苏武和他老婆。“严光取出符咒，递给吕玲绮。
“将军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严光已经开始吃士兵送来的酱肘子了。
“她是陛下的皇后，先前作为人质，如今被救回，应该送回冥界，而不是我这里。”
“？？？”吕玲绮略感疑惑，出于其直率的性格，她说道：“可是，将军您听到卫皇后被绑走时可是相当急躁而愤怒的。”
一时间，气氛凝结成了冰。
吃完肘子的严光又变成了当初的美男子，他起身拉走吕玲绮，让霍去病独自看着自己手中的符咒。
“呜呜呜······”
“您又哭了。”霍去病叹了口气道。
“因为，我好高兴，真的，原来你当时不是出于任何人的命令，而是自己来救我的。”卫子夫擦干眼泪道，“你已经没有恨我了，对吗？”
霍去病纠结地扭曲着嘴唇，最后叹道：“是的。我很久前就已经不记恨姨妈，不，妈妈你了。”
“病儿······”
“当我看到小光的时候，他和我一样，又不一样。因为你的爱，我变成了如今的样子，而他有父母的关爱，一定能成为比我更强大的人。这样才会幸福，才会生存下去。”母仪天下，包括霍去病，而且最关注、最爱的也是霍去病，最早爱的也是他，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到这里，卫子夫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件事，霍去病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近乎疯狂的指挥战斗、处理军务，最终忧虑成疾。
“病儿，你······”
“因为妈妈是大汉的皇后，妈妈的爱属于大汉子民，我当然不能辜负妈妈的期望。”霍去病笑道，笑得像当初的少年。
为了卫子夫，为了父亲和霍光，为了万千大汉百姓，霍去病献上此生，尽忠尽职。
曾经卫青和霍去病的一次谈话，霍去病兴头上直接道：“我打匈奴，不是给他刘彻打的，大汉的命运在我们手中，我们怎么能不尽全力驱除匈奴？”
第二天，那便是名冠古今的封狼居胥。
“病儿，姨妈果然辜负了你······”
“不，妈妈，病儿现在很高兴。”
“呀~好啦好啦，该送皇后回去了。”严光又自顾自地闯进来，外面的吕玲绮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冒顿就要来了，还请将军尽全力一战。”
霍去病将符咒交给严光，道：“我现在不过一个没有无双之力的废人，怎么对付最强的单于？”
卫子夫抢在严光开口前道：“长城，绵延万里，上面有无数的将士们守卫，你明白了吗？”
为将者是将帅三军之人，长城亦是以万千血肉筑成。
并非一人之努力，并非一人之功劳。众之力，才是长城的真正力量。
“我明白了。”霍去病下床道，他的伤势也接近痊愈了，“那么，吕玲绮小姐。”
“到！”
“备战。”
“那我先带皇后回冥界了。”严光道。
“病儿。武运昌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