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不同人的眼中,他们的君王也是不同的模样。有的人真心敬爱他们,也会有人厌恶畏惧他们,也会有人视他们为自己利益的跳板。
从不同的侧面解读历史上的英雄们也是后世颇有趣味的事情。为此,不同学派和看法的人经常这样打一架,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的观点上,寸步不让地反驳其他人的观点,然后不能说是两败俱伤,只能说是旗鼓相当。看来教育才是人类恒久的课题。
历史上最接近皇帝的人,莫过于其宫闱内的人。而即便在宫闱内,能和皇帝交心的也是少数,偶尔是身旁的近侍太监,外朝大臣有时也会和皇帝心交心,但是都是少数。
男人嘛,往往有两个幻想,其一,中二,以为天下尽在掌握,带着兄弟们发起冲锋,高喊着“不打到弹尽粮绝,我们绝不撤退!”的口号,然后见证奇迹的出现,成为英雄,其二嘛,就是面对现实,面对苦厄,能够有温柔如水的胸怀接纳他,能够有柔声细语安慰他支离破碎的心灵,像母亲一样无私地鼓励他,让他重新和世界抗争。
当然啊,幻想嘛,这两个但凡能在现实世界实现一个,都算是幸福美满的人生了。我说的。
历史上英雄的功成名就,离不开其贤内助的辅佐。哪怕是糟糠之妻,只能为他们做一顿饭的能力,正是为此,他们才有动力继续前进下去——为了天下的屁话比得过潜藏在基因里的荷尔蒙吗?——反正历史上提到帝王红颜,人们想到的往往是妲己、褒姒、杨贵妃,往下也是李师师之类的,不是吗?记仇不记好也是人类的一大毛病。
有为之君的贤内助,往往会被其光环所覆盖,何其令人可悲啊。
但是,她们永远能忍住的,这正是其伟大光芒所在,其光辉绝不会被封建之糟粕而掩盖,终将会闪耀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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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雉姐姐,阴丽华姐姐,你们也被邀请来了?”陈阿娇探头进来道。
“我以为来的会是卫子夫的。”阴丽华道。
“卫子夫注视的不是刘彻,而是天下,再者是霍去病、卫青,对其帮助最大,不代表最了解他。”吕雉道,“阿娇妹妹快点入座吧,我让侍从上茶。”吕雉示意身后的侍女去取茶来。
“那么,两位姐姐,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阿娇快速落座,眼中冒着星星一样问道。
“聊天,同作为皇后而交流。”吕雉道,“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刘彻那孩子了,是吧?”
“是的!他脚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阿娇自豪道。
“那么从你开始说,还是?”
“从我先开始吧。”阴丽华道,“不要让阿娇有太多压力。”
阴家乃是一方大族,名望甚高,想要巴结阴家的人从新野排到北京也排不完。作为家中的女儿,阴丽华的未来,又将会是谁人的脚蹬?但阴丽华个性洒脱奔放,不愿受拘束,“少嗜玩,不喜笑谑”,家里人的安排,一概不听,必须要自己做出选择。
当有个家伙说出“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样似乎是酒后疯言的话,阴丽华和他的缘分也就开始了。
刘秀的姐夫邓晨,和阴家又有血缘关系,刘秀和阴丽华的关系相当融洽,只不过要注意的是,历史上,刘秀比丽华大10岁,嗯,没别的意思,只是,当他还是太学生时,也就是说那句话的时候,阴丽华还是个小萝莉,所以,嗯,幸好他生在封建社会。
但是战乱频繁的世界,刘秀不得不跟随兄长建功立业,因此和阴丽华的婚事耽搁了许久。
“也许你等不到他,也许他会战死沙场。”丽华的哥哥阴识道。
“我们阴家没有官宦势力,他若能活着回来,那么我就嫁给他,他如果死了,我们再另寻庇护,到那时,你自己掏钱去攀关系,别指望我了。”阴丽华托腮看着窗外道,“有理想的男人,不是很有吸引力吗?”
“现实永远比理想坚固。”
“因人而异。”
迟迟没有等来的婚礼,却因为刘秀大哥的死而得偿所愿。刘秀为了瞒过刘玄等人耳目,决定娶阴丽华彰显自己对兄长弟弟之死并不哀伤。此事效果显著,刘玄等人彻底被刘秀的大戏给骗过去了。
而戏之幕后,是刘秀像个小男孩一样,埋在阴丽华的怀里嚎啕大哭。那时的丽华又在想什么?继续利用这个理想主义者为家族牟取利益?还是担起妻子的职责?拜托,你才是比我大、比我聪明的那个,为什么要我反过来办事啊?
抱怨归抱怨,阴丽华倾尽自己一切力量帮助刘秀,将阴家献给了他的理想。直到——刘秀从河北归来,他却又娶了另一位妻子,郭圣通。这是场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政治联姻,真定王刘杨的侄女嫁给了刘秀,刘杨方才支持刘秀,刘杨掌握的河北大族,包括上谷、渔阳二地的突骑也是因此才会效命刘秀。期间两人甚至有了子嗣。
阴丽华知道,真定王,不是阴家能比得过的,她对刘秀的帮助,也没有郭圣通的大。她只能屈居次席。
当刘秀平定大半天下后,商议立皇后之事,群臣的意见也都是郭圣通。东汉局势混乱,任何错误都会酿成大祸,得罪一个大臣都会掀起腥风血雨,刘秀已经忙于平定外面的叛乱了,不能再让集团内部不团结。阴丽华只能谦辞。
到此为止,阴丽华的一生并不能算是成功的。对她而言,什么是成功?付出,而有收获。阴家注重利益,阴丽华也不例外,本来阴家希望是作为一个明面上的中立势力受到刘秀的庇护,但是丽华的行为,几乎让他们成为了刘秀的附庸,也是没有想要的休闲生活。阴丽华让阴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本是希望一次“奇货可居”的投资,结果却是干不过对面的家世。
但是,刘秀有并非无情绝义之人,真定王刘杨谋反后,刘秀就开始逐渐疏远郭圣通。郭圣通为后以来,常常借助自己的权势徇私舞弊,史载“行事有吕霍之风”,而且因为刘秀疏远而心生怨恨。
反观阴丽华,东汉初年的经济凋零,百官俸禄不及以往一半,作为贵人的阴丽华只有数十斛俸禄,并且常和刘秀一起将自己的俸禄分给穷人,可谓同甘共苦,越加得宠。
以及历史上一件没有缘由的事情,那就是刘秀让作为孕妇的丽华随军,为照顾丽华,让大军的行军速度放缓,甚至不如春秋战国时期的行军速度。
最终,刘秀削弱了朝堂上群臣的权柄,减弱其话语权,将郭圣通废后,立阴丽华为后。至此,阴丽华的付出,在几十年后终于有了回报。而在两人看来,他们只是得到了最大却是最平常的幸福,这样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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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听完之后,真TM想嫁给刘秀啊。”吕雉扶额道,“真的就完美的帝王是吧?为了老婆的名分,把功臣都给扇一巴掌,又没把他们扇痛,这样的好男人去哪找?”
“但是,文叔为此失去了很多重振国家的帮助,导致东汉永远无法恢复到西汉的模样,而往后的政治斗争则愈发激烈,朝廷越发腐化,有了东汉末年的惨剧。”阴丽华道,“我得到了虚名,而两百年间的百姓却因此受苦受难。”
“哈~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这不是个很感人的故事吗?”阿娇抱着纸擦着眼泪道。
“一味地忍让不行,用人不应该看地位、身份甚至性别。既是妻子,也是臣子。”吕雉开始回忆起和刘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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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年少时起,不好读书,喜欢结交朋友。向往成为有能力东巡之人,他的朋友从丰县到沛县,从沛县甚至能蔓延到咸阳,和他交谈的人都觉得他为人不错,乐意和他结交。他亭长,也就是这么来的。
那日,吕府设宴过节,刘邦也是受邀出席的一人。那日宴会上,吕太公相当震惊,本来作为主人的自己,应该有很多人来巴结才对,但是人们的重心最都在那个地痞亭长身上。
于是吕太公对自己的女儿道:“这个男人将来必成大器······”说的一套一套的,把吕雉给说成了刘邦的媳妇。
不过,颇有家资的吕家,养出来的大小姐吕雉,现在下嫁给一个流氓,没有温暖华丽的闺房,是破旧的砖房茅席。每天都要烧火做饭,务农带孩子——是的,带孩子,刘邦娶吕雉前还有个私生子。
吕雉没有像那些所谓知书达理的大小姐一样,怨东怨西,真正读懂书中道理的大小姐,都会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吕雉记住了父亲的最后一句话。
“刘季这小子,虽然有本事,但是他现在锋芒毕露,在我的宴会上却敢不给我面子,这点不改,将来定会吃亏,你去帮他纠正这个缺点,他就将飞黄腾达。”
吕雉一直都摆着凶狠暴躁的模样和刘邦相处,甚至晚上都是“没吃饭吗?使劲啊!就这点本事?你那个情人就是因此才抛弃你的吧!”之类的抖S发言,刘邦逐渐惧内,而就此学会了看比自己强势人的脸色。
糟糠之妻惨!糟糠之妻惨!吕雉和阴丽华一样,刘邦出征到归来与其分别七年(七年之痒的由来),并且期间也纳了戚夫人这样更加年轻动人的小妾。
她能怎么办?一样,在封建社会下,她没有办法决定这些事。即便如此,彭城突围时,她心甘情愿地去当诱饵引开楚军,她知道,刘邦没有管戚夫人,而是来找她逃跑,足够了。但她作为华夏历史上有名的女强人,失去的,终究会夺回来。
刘邦临死之际,吕雉在他耳边说道:“你的天下,谁也别想夺走,我会帮你让治理好它的。”
后面的故事嘛,吕雉作为太后掌权,虽然小有弊端,比如扶持诸吕这样的决断,但是她以黄老之学让大汉修生养息,国家从凋敝中复苏,即便背负骂名(女人掌权便是封建社会的骂名),也要守护好刘家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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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吕雉姐姐的故事也好感人呐!——不过我最近这几天看的小说都说姐姐讨厌刘邦这个死老头很久了,还和审食其出轨了不是吗?”阿娇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贴着吕雉。
“史书又不会写下我们之间的爱,后人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已经习惯了。”两千多年的骂名吕雉都忍过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在封建社会,即便是吕雉这样的女人也不得不忍,似乎忍反倒成为了封建女性爱的证明了。
这个嘛,对也不对。
凡事都有两面性,在封建社会,三妻四妾的环境下,那个女人不得不在忍?这一忍,就是两千年。
唯独真爱,是不可被束缚的,只言片语中,足以展示这份美好的、人类最真挚的感情。
“到我了,到我了!”阿娇兴奋道。
“你不是很惨的吗?”阴丽华将纸巾递给阿娇。
“如果是的话,我也不会邀请她来的。”吕雉道,“比起要‘呕心沥血’地帮刘邦擦屁股,阿娇的生活倒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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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和阿娇那则金屋藏娇记载于野史,无法考究,出现时间也较晚,真实性难定。
阿娇从小贪玩跋扈,应该说满朝文武提到刘彻都惧之而色变,阿娇会说:“不会啊,小蠢猪他对我很好啊~”刘彻原名刘彘,彘啊,就是猪······这就是贱名好养活吗?可他也不好养活!
从皇后的角度而言,阿娇相当的糟糕:用度奢侈,刁蛮跋扈,还爱吃醋。
无论内外,对其评价都十分低,人们都以为刘彻是碍于祖母的命令和面子才对其宽容的,其实啊。
“朕希望,这天下至少有一个人,是真正幸福快乐的。那样的话,即便朕之大业功败垂成,她也是永远这样无忧无虑。”刘彻私下这样对东方朔说过,“这泱泱大汉,拨给皇后些许,不信还能把国库给亏损了。”
后来啊,因为卫子夫的介入,刘彻为了笼络卫青、霍去病,多次临幸卫子夫,让阿娇心生嫉妒,又常年无子,在宫中行巫蛊之术媚道。平时阿娇对侍从又蛮横无理,因此被揭发。
众所周知,刘彻为人是极度讨厌巫蛊之事的,但是阿娇的处罚却是所有犯事者中最低的。仅仅是剥夺皇后头衔,打入长门宫,而在长门宫中,待遇与皇后无二,群臣见之也必须行皇后的礼仪,她的物质生活,是绝没有差过的。
虽然这般,阿娇却感受不到快乐了。虽然能够嬉笑如常,但是她无法从心里感到快乐。
因为,再天真的她,经历了十余年的宫廷生活,也会或多或少长大成熟,当侍从们躲避她时,大臣在她背后咒骂她时,她知道了,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是在给刘彻添麻烦罢了。他曾许诺了金屋藏娇,他做到了。他有更大的事业需要完成,她不能再给他拖后腿。
“司马相如先生,这样真的行吗?”阿娇花大价钱从名赋家司马相如那里买来了《长门赋》。
“娘娘不必担心,陛下深爱娘娘,只是,需要娘娘示弱一点点就好了。我写的这篇,定会成全娘娘最后的心愿。”司马相如打包票道。
据说,就是这篇赋,让刘彻重新宠幸阿娇,而阿娇却时日无多,她最后的愿望,就是看到刘彻开心的模样吧。她做不到,匈奴不灭,他笑不出来。虽是遗憾,但也幸福地离开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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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是阿娇,是我的话,余生都能尽情享乐喽~”吕雉的羡慕都写在了脸上,“我几十岁的老婆婆了还要处理政务,真是荒谬。”
“如果阿娇不是个充满欲望而又天真的小女孩,武帝陛下还会爱她吗?而如果刘彻不是那个汉武帝,又怎样满足阿娇呢?”阴丽华道,“好是好,只是两边也逃不过苦痛的折磨啊。帝王家无情,果不其然。”
“而且啊,就算女人当了皇帝,一样改变不了不是吗?”吕雉突然说道。
“诶?你说她吗?”阴丽华茶杯递到嘴前又停住了。
“谁啊?谁啊?”阿娇好奇道。
“她很快就要来冥界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搓麻将了。”吕雉道。
“我可不会打。”阴丽华道,“况且,她来了,是进皇帝群,还是进我们这里,都是个问题。”
“又或者,两个都能接纳她,哈~闲暇时刻结束了,今天也该到此为止了。阿娇,上次给你的书带回来了吗?”
“带来了。”阿娇将几本书递出去。
“我靠你几道题,证明你看过没,然后你可以拿这次的去了——”吕雉看到书的封面上一个方形的印子,特别像是桌脚压过的模样,“阿娇?我不是说过要好好爱惜书籍的吗?!!!”
“啊!吕姐姐!我错了!”吕雉绰起锅子追着阿娇跑。
“唉。这样的生活真希望一直持续下去。”阴丽华将茶喝完道,又看了看吕雉借给阿娇的书——《新唐书》,当中记载着华夏唯一正统的女皇帝的故事。而她即将带来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