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大理寺还是比较清闲的，庆典之后，诉讼也少了很多，每日的巡视也轻松完成了。

当圣德太子向武则天下围棋战书的消息传来时，这便成了大理寺内部最热闹的事项了。

“这种外交大事也需要我们参与吗？”我也想多偷点懒，等到黄金怀表能将我们带到下一个时空就行了。

“我们确实没有相关的工作要做。”狄仁杰道。

正当我们一部分人暗自窃喜的时候，狄仁杰又发话了：“但是陛下委派了我们调查一下国子监紫式部，陛下担心她和圣德太子有不轨之心。”

“藤原小姐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怎么可能会背叛陛下。”我说道。虽然我知道人不能只看表面，但是我也不愿意用最狠毒的思维去揣测他人。在和藤原小姐的交涉时，她举手投足、一蹙一笑都比肩淑女，她的为人绝不是那种在背后捅人刀子的类型。

“人心难测，你连你的三个船员的底子都还没摸清，怎么说的出这种话？”元姑娘掩嘴笑道。

“波罗先生，你们家房屋应该有邻居吧？”宇文邕用不成熟的声音，开始讲述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话语。

“有的。”我们家也是富裕的商人家庭，但是并不是远离烟火，我们家和其他百姓的居所无异，只是大了点、仆人多了点、房间多了点······周围确有几间其他居民在。

“你有担心过，家里的财物被邻居偷走吗？”宇文邕问道。

“我不会——”你要说不会吧，每次和邻居交谈，他们的目光都会时不时看向我们家里的挂画、金色的装饰，他们眼中尽露贪婪的目光，当又转向和你交谈时，他们又会恢复和善的面庞，因而我只有改口道，“并非人人都是如此。”

“你并非家主，自然不懂防范于未然之道理。”宇文邕像看小孩一样看着我，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扬上去。

“现在早就过了投桃报李的时代了，”元姑娘道，“或者说，从人类用了社会这一概念开始，投桃报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你的父亲或许并没有告诉你，他对邻居的各种提防，”狄仁杰道，“时常撒谎以避免与其接触，这种事情应该有过吧？”

“是的。”我父亲曾经被邻居邀请共赴教会，但是被父亲以生病为由拒绝，在确认邻居从教会回来后，父亲才出发向教会前进。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元芳最后道。

“所以，我们要对藤原小姐调查一番？”我问道。

“不用，对于神都五监，我早就调查过一番他们的底细，国子监的祭酒小姐确实是个没什么心计、安分守己的人。”狄仁杰从桌子下面掏出一摞资料道。

······我不会反驳，正如李元芳说的那句话，人必须藏点东西在背后，以备不时之需，太过坦诚，只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需要我们做什么？”吕玲绮道。

“监视即可，将其行踪报告给我。”狄仁杰道。

“那不是酷吏们该干的吗？”宇文邕道。

“酷吏们没什么大局观，老爱添油加醋，一不小心就引发了两国的争端，到时候谁来负责？”狄仁杰道，“我们两人一组，轮流监视，元姑娘和吕姑娘负责白天第一班四个时辰，宇文邕、波罗先生负责第二班四个时辰，我和元芳负责晚上第三班四个时辰。”

*

国子监整体四院方正，视野开阔，没有什么遮挡物，我们在三条街外的一家三层楼的客栈顶下一间房，就足够看清75%的动向了——总有25%在视野盲区。狄仁杰说看清楚正门和后门就行了，总不可能在视野盲区的地方有个地道呗？放心，真没地道，上次已经出现过一次的东西，怎么可能再用一次？

在换班的时候，狄仁杰随口问了我一句：“你会下围棋吗？”

诶？国际象棋倒还会。

原来是陛下在全国范围内海选围棋大师，将派出其与圣德太子对弈。外国人如果愿意，也可以为武周尽一份力。

“据陛下所说，她试了一下圣德太子的弈术，令人震惊，陛下落败，翰林院一众院士也不是对手。”狄仁杰忧心忡忡道。

“在我的时代，有这么一件轶事被记载下来，”李元芳道，“百年后的晚唐，一个日本王子也和圣德太子一样，向唐发起了围棋对弈的请求，而当时的唐宣宗派出了棋手顾师言，出奇制胜，击败了那位棋术高超的日本王子。”

狄仁杰道：“隋时文献并没有记载圣德太子擅于围棋，这当中必定是有什么缘由。不过与我们无关，现在陛下正为找一个像顾师言这样的棋手而烦恼呢。”

*

圣德太子穿越时候，第一站到的，其实是唐宣宗时期，在那里，他见到了日本王子在衰落的唐帝国御座前，输给了翰林院院士。

“咳咳！我自四岁起，苦练弈术二十载，没想到仍然不是残喘之大国敌手。咳咳！”那位日本王子在返乡途中，突然咳血不止，脸色也瞬间苍老了四十岁的模样。

“我身为大和的王子，本想借此战光宗耀祖，扬我国威，加强两国文化交流，让日本走出迷途，但是败者，只是败者而已······”看着日本王子濒死之样，圣德太子面露愧色，若非自己没能早点意识到问题根源所在，早点改变日本，后人，也就不用遭受这般罪了。

“放心吧，你的弈术，你的愿望，我必不负之。”圣德太子的无双之力，一生只能使用一次，那就是“学习”，学得他人的一个本事，而圣德太子从日本王子那里学到的，是他的弈术。

在回到日本安葬了那位日本王子后，圣德太子又一次被卷入了时空裂隙，来到了百年前的武则天时代。

在失败之前，取得一次胜利，在失败之前，将日本改变。圣德太子是怀着如此的愿望前来向武则天下战书。

“殿下，睡会儿吧。”追随圣德太子一起穿越时空的侍从小野妹子开门为圣德太子递上一盏茶。

“敌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强，我也不能落后，即便有那位公主的弈术，我也恐不是大唐的对手······”

是的，公主。历史上女扮男装充王子、少爷的事情虽说稀少，但也存在，元姑娘刚诞生时就是被太后诈称太子。而那位日本王子，不对，日本公主，见到朝政败坏，大化革新短暂的光明之后，贵族王室依旧只顾满足自己，腐化渐行。她为了改变这个国家，远赴大陆，想要通过自己精通的围棋，还来一次拯救日本的机会，但是却被大国之威狠狠地震撼了。即便已经衰落的帝国，也能将隔海相望的岛国踏平，她是这么想的，很快就陷入了绝望，患上了不治之症——心病。

“您的身体要紧。”小野妹子道。

“国家大事，才是最要紧的。”圣德太子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继续和自己对弈。

*

“圣德太子的棋术精湛，绝非寻常人能够战胜的。”武则天向婉儿发着牢骚道，“只怕，朕又要让雉奴失望了。西北战事已经让朕够头疼的了，日本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一点？”

“就跟上台阶一样，人永远在渴求更好的生活。”婉儿给武则天捶肩按摩道。

“若是所有人都是富翁地主，谁去生产务农？”武则天道，“日本，若是日本之东还有国度，那么日本还算有点作用，可惜，它已经是最东边的国家了。朕愿意帮助新罗变强，正是为了防止日本的西进。”

婉儿道：“陛下不必担心，我这么大个华夏大地，还找不出个围棋大师了吗？”

“······富贵权力会带来腐化和堕落，盛世的将军可能不比乱世的将军。没有压迫力，没有斗志，我们享受俸禄的的棋手们和一心为国的圣德太子差太远了。”武则天道。

此时，不知道来俊臣从哪走入，行礼之后道：“陛下，臣有一个人选，举荐他和圣德太子对弈。”

“来卿说来听听。”

“魏王武承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