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思知道武承嗣不擅长先手下棋，故意选择了后手。但是武承嗣好歹在大理寺苦练了那么多天，对于先手落子终究有点把握了。他们二人对弈暂且不提，场下众人也是聚精会神。

一来，有的人像我一样买了胜负，我也就把这个月的工资都押进去了而已，无论哪边赢了，都是一笔巨大的回报；其次，朝堂政治上的东西我也不懂，但是这次对弈决定了谁将出战圣德太子，而那人只要再赢了圣德太子，就能够成为大唐武周的太子，未来华夏的新皇帝，在此之前，宣誓效忠、送礼拉关系、证明自己的价值等种种趋炎附势的小动作就得先做好。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比起武三思，武承嗣更像个大善人，但是正是如此，武三思更有获胜的可能，武承嗣是不可能战胜不择手段而残忍凶暴的武三思的。无关是非曲直，谁是赢家无所谓，有所谓的是谁将掌握未来。

所以啊，那些大臣们、官员们，甚至太监和得以观赏的宫女，无不握紧拳头，眼珠子恨不得跳到棋盘上，满头是汗。

我？赌狗一个，全当看个热闹。

大理寺的其他同事们对两位王子殿下厌恶入骨，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如坐针毡。

顺带一提，狄仁杰可没有任何什么徒弟出征的担心心情。除非他信仰动摇了差不多。

现在看向棋局，局势上武承嗣已经算是将武三思给压制住了，所有人都为武三思捏了一把汗时，武三思一招将武承嗣的包围冲破，一子杀出重围。

此时那些太监、宫女无不叫好捶桌，大臣们则微微一笑，不能太过张扬。为什么他们更看好武三思？因为武承嗣喜怒无常，其嗜好难以捉摸，指不定哪天因为左脚先进门给宰了；武三思追求财权色，献上其想要的，能稳定得到回报（指九成可能性不被杀掉）。

“喂喂，大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问身旁的宇文邕道。

宇文邕蹙眉道：“原本武承嗣快人一步占据先机，再落一子就可以将武三思击败，但是武三思却舍弃了几乎一半的棋子，先落在了那里，不仅打乱了武承嗣的布局，更将武承嗣的十枚关键棋子灭气。依我对武承嗣的了解，他多半想着这手就把武三思打败了，但是那一步，多半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看来还是武三思高一手啊。”我感叹自己没有买错人。

“不，”宇文邕纠正我，“武三思落子完全让人看不懂，他就像个学了几天弈术的新手，技术上臭不可闻，布局上破绽百出，但是刚才那布棋却和之前完全不同。我，想不明白。”

*

洛阳城东的黄大爷和罗书生给周围的父老乡亲摆起棋盘。

“小罗啊，这梁王落子没有章法，还赢得了吗？”黄大爷话音刚落，快马飞驰而过，将武三思的落子告诉街坊。

罗书生按子后，惊讶道：“怪哉，武三思这小子一转劣势。”

“嗯，抢先这一手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能看到这点，之前就不应该下成那样。”黄大爷捋着胡须道。

“不，这一定是梁王殿下深谋远虑！梁王殿下定是我武周第一！”罗书生一副感动涕零的样子。

“嗨，这盘棋还没有下完。胜负未定。”黄大爷道。

“我可是有本事进前三甲的将来的宰相！我看梁王殿下一定能反败为胜！”

*

现在局势逆转了，武三思转守为攻，武承嗣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武承嗣阵脚大乱，不时取出手帕擦汗。

“魏王殿下怎么了？之前不是咄咄逼人的吗？现在跟个丧家之犬一样。马上就是棋局的终点了。”武三思开始放垃圾话了。

“别着急，马上爷就治死你！”武承嗣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呐。

“哦，不好意思，这个点是我的。”武三思落子之后，武承嗣更加震惊，那一步明明能够救下自己，但是武三思放弃了追杀包围了过来——等等，现在，用镇神头这招，不就可以解围了吗？

但是狄仁杰再三告诫过，不可使用这招。用了这招，也只是解开这一步，后面仍会被武三思给压住，要不试试拐羊头？不，不行，场上自己的子太少了。

“陛下，臣要揭发！”观众席上，也正是在武承嗣身后，传出一个声音。

*

几分钟前。

“狄大人，那个人好像是尚书监丞。”李元芳道。

“嗯，开局到现在，他一动不动，你去问候他一下。”狄仁杰道。

“遵命，狄大人。”

*

“这一步，将白子给——”薛罽头正给身边的普鲁士人解说。

“哎呀，就到这里了。我得离开了。”普鲁士人带上帽子掩住自己的面容离席，“哼哼。保重。”

“哦。”此时的薛罽头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随即另一边的观众席上爆发了一阵骚动，一个大理寺官差模样的人一手举剑一手掀起一个人的领子将他扔到地上，高声喊道：“陛下，臣要揭发。”

“暂停比赛，封盘。”武则天起身道，“李元芳，你扰乱比赛秩序，有何事揭发？”

“尚书监丞宋之问，涉嫌被梁王殿下收买然后作弊。”李元芳收剑道，“方才我故作恶态，前往这里，其他大人都吓得退让甚至躲闪，唯独他，似乎没看到我一样，目光一直盯着魏王。臣怀疑他使用了无双之力。”

李昭德起身道：“为了确保比赛公正，我确保了所有人的无双之力都处于封印状态。”

作为少府监的李昭德，拥有调动国库内法器的权力，他所使用的是国库内据说是汉初的季布所持有过的“千金约”。众所周知，季布一诺千金，而千金约则是季布确保对方遵守诺言的一条保险。先写下想要对方遵守的事项，再让对方签下名字，每份契约都有时间限制，只要季布在时限抵达前完成契约，就算千金约上的契约结束，上面的字随之消失。

李昭德正是用这份竹简，上书“不可在武承嗣与武三思对弈时使用无双之力”，进场的、有无双之力的包括武则天陛下在内都签下了名字，当然，宋之问的名字也在上面。

“我只是看得太入迷了！有什么问题吗？”宋之问道。

“你用的确实不是自己的无双之力，宋监丞大人。”狄仁杰起身道，“那么你袖子里的眼珠，是谁的呢？”狄仁杰由于晚到，并没有签下契约，他的阴阳眼还能使用，他看到了宋之问身边似有鬼魂缠绕，便让李元芳时刻盯紧了他，之后才由李昭德派人前来让狄仁杰签字。

“眼珠？什么——喂——”李元芳抓住宋之问的右臂，从其袖子中取出了一个眼珠，而且是人的眼珠。

“呕！”在场诸多人员尽皆反胃、恶心。

“你杀了某个倒霉蛋，把带有他读心能力的眼球归为己用，联通自己和武三思的精神沟通，以此来取胜。”狄仁杰道。

“我没有杀人！是他！”宋之问指向观众席最上面一排，人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有一脸懵逼的薛罽头，而他的身旁，是狮子国（斯里兰卡）大使的尸体，他的一只眼睛被剜去。

“啊！！！”薛罽头一声如同小女孩的尖叫响彻整个大殿。

武则天眉宇间都是怒意，她开口道：“把尸体抬出去，找出凶手，来俊臣将宋之问下狱，立刻恢复比赛的秩序！”

在场的酷吏和侍卫们立刻行动，只在一分钟内便将事务处理妥当。

武三思此时像一个木偶，愣在了原地；武承嗣则完成了从担惊受怕到惊讶再到嚣张的转变。

“武三思，作弊之事，朕之后再追究，这盘棋，你还必须得下完。”武则天的眼神像是要把武三思给吃了一样。

“是，姑——陛下。”武三思只能硬着头皮和武承嗣对弈。

*

结果自不用说，想通过作弊取胜的武三思，并非武承嗣的对手。

我的钱！我的工资！

“好了，好了，我会借钱让你吃饱饭的——求你不要把阿尔戈号卖了！”元姑娘和吕玲绮拉住往当铺走的我。

武承嗣让人给狄仁杰送来了礼品报答这几日的教导，狄仁杰让李元芳把这些钱分派给了城外几十户有需要的家庭。

只不过，另一边。

梁王府。

“哎呀呀，差一点就能逼他使用镇神头了。”武三思穿着睡衣便来面见圣德太子，“很抱歉，不是那个讨人厌的狄仁杰搅局，我们就能成功了。”

“无妨，我也看到想看的。”圣德太子道。

“只是我没想到，你会把狮子国的人给杀了。”武三思难得露出赞许的目光，“看来你是个比我还疯狂的家伙！”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和魔鬼做了交易。”圣德太子道，“他已经离开洛阳，谁也不会知道这背后的真相。有那位宋大人为我们挡着，我只需要专心备赛魏王殿下就行了。不打扰梁王殿下了，在下告辞。”

圣德太子和小野妹子离开梁王府。

武三思回到寝室，床上的女子媚笑道：“怎么，输了就想找我撒气？”

武三思纵身将女子扑倒在床上，露出狰狞的面容怒道：“是啊！我的太子之位被你心爱的养父丢给了武承嗣那小子！我怎么会不生气呢？上官大人！！！”

上官婉儿被武三思压在身下，挣脱不得。

“放开，别那么粗暴，这么多年了，那次我没顺从过你？”婉儿拼命想要摆脱武三思。

“今天，我想玩点刺激的！好报答一下狄大人！哼哼！”

*

狄仁杰余光瞥见婉儿走路姿势不太正常，像个鸭子一样。

“婉儿，你今天不太舒服吗？”狄仁杰问道。

“没有，老狄，我练功呢，这样走路增强一下耐力。”婉儿笑着回答。至少衣服掩盖了她背上、臀部还有腿上的鞭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