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是错误的，仍然要去做。因为这样才能让自己活下去，才能拥有权力和财富，这是所有人的追求。来俊臣以灭他人族为勋，方有今日。他深信一个道理：伤害他人而不受到惩罚，反而会得到赏赐，这样的机会交给那些辱骂自己的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所谓的良心，又不能养家糊口，满口的道德，只会成为别人的鱼肉。生存之道，一直都是如此。

他没有文化考不了科举，身体不行当不了兵，学不来手艺，做不来买卖，想要一步登天，才走上了这条路。

*

“你命运的终点，便是地狱的业火。”

现在他失算将自己给拉入了绝境，他的一生就要终结于此。他绝无可能击败宇文邕，但是怎么会甘心就这样失去得到的一切？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里：历史上那么多创造奇迹以弱胜强的人，自己说不定也能做到，他可是令满朝文武畏惧的酷吏来俊臣大人！保住自己的地位，再去抹杀更多的敌人！

“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岂可信乎？《罗织经》！释放你全部的力量吧！”从书中涌出了无数黑色的虫子，它们爬满牢房的每个角落，然后连结融合，形成了一个被黑暗包围的空间。来俊臣向后退一步，便隐藏于这这片黑暗之中，伴随着他的离去，无数手持刑具、看上去就如同丧尸一样的“酷吏”出现了，他们一起涌向宇文邕。

“武帝陛下还请小心，这些酷吏十分危险，他们刀枪不侵又力大无比，完全听命来俊臣的指示行事，很多大臣们就是被他们折磨死的！”李昭德在一旁提醒道。

“我的业火，可以烧尽一切。”宇文邕释放业火攻击酷吏，敌人应声而倒，被业火缠身，倒地化为虫子，最后燃为灰烬。效果拔群但是酷吏方才却像是受人指挥一般隐入黑暗之中，被击倒的是几个反应慢的。

李昭德道：“这个空间里，来俊臣有极大的优势，武帝陛下不要心急。”

“我释放全力，也许可以破坏这个空间，但是那样的话，你也会被烧成灰烬。”宇文邕不悦地挠着下巴，对付卑劣的敌人总是很头疼。

“既然我愿意当这个诱饵，我也愿意献上自己的生命！”李昭德道。

“哈哈哈哈哈！”空间里传来了来俊臣的笑声，酷吏随之再次登场，将宇文邕和李昭德包围起来，“果然，杀伐果决的北周武帝，终究也是所谓的正派人士呢！只要把身边的人都当作筹码，只要有背叛所有人的准备，捏住所有人的把柄，这样才能存货下去！才能赢得胜利！”

宇文邕三拳两脚将冲上来的酷吏给打倒在地，用业火将其烧为灰烬，想到宇文护杀死的宗族，想到被自己杀死的宇文护。或许皇族宫廷，确实如此吧，或许阴谋诡术将与自己终生相伴。

但是，在这条路上，他也遇到了很多真正的称得上朋友而非臣子的人，他们共同厌恶那个混沌的时代并且致力于终结它，杨坚、尉迟迥、韦孝宽——即便历史上，宇文邕先他们而去，之后他们也陷入了不可避免的权力斗争之中，但是他们都没有背弃当初的理想和誓言。哪怕是对手，哪怕是已经无可救药的北齐，也有段韶、斛律光、高长恭这样的忠志之士挺身而出，如果立场并不相对，他们也会成为自己的朋友吧。而他的后宫，李皇后如是，阿史那皇后也是，支持他的事业，忍耐长久的分别盼望夫归，相信她们的丈夫能够为她们创造和平的新时代。他的士卒，他的部下，他的百姓，无不敬爱他，认可他，他们才是完全的真心相信他们的皇帝能够缔造华夏的新生而为之效死。

北周如此上下一心，宇文邕功不可没。他让自己的从属都能得到幸福，他也不会贬低折辱自己的对手，他会因为部下的英雄之举而动容，也会因为敌人的残暴腐朽而愤怒。

他知道，利益，并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筹码。真正有价值的筹码，是人心，是信任。

“所以啊，来俊臣，你真的把我的底细都给探明白了吗？”宇文邕笑道。

“拥有神佛畏惧的地狱业火，不是吗？”来俊臣道。

“这确实是我的无双之力，但是，我自己习得的能力，你又知道多少？”

“你习得的本事？那是什么？”

“在皇宫里，我如果释放业火，那么皇太后也会受波及。”宇文邕取出一个玉珽，“因此，我私下翻阅古籍，从中学习创造一个和你这个差不多的空间的本事。最后将宇文护骗入此地，以此珽杀之。”

“从没听说过！从没听说过！”

“不，你听说过，我曾将此技化作游戏授予群臣百姓，但是很可惜，已经失传了。象戏，是它的名字。”

来俊臣咬了咬牙，这个他是真的没有听说。“酷吏们！给我上！”

宇文邕高举玉珽，耀眼的光辉闪烁，驱散黑暗，将酷吏打回虫子又随后使之消散。来俊臣也褪去了黑暗的伪装，完全暴露在宇文邕的棋盘上。这个棋盘，来俊臣从来没见过。

“我的，我的《罗织经》！”

“看来你的水准还跟不上我，那么就算我赢了。束手就擒吧。”宇文邕大步走向来俊臣，就在两步之间，来俊臣再次放手一搏。

“小心！”李昭德的提醒完全没有必要，来俊臣从袖中掏出匕首的时间，宇文邕已经放火将其袖子烧掉，匕首径直落在了地上。

“来大人，听话。”宇文邕拿起木枷轻轻敲着来俊臣的脑袋道，“不要难过了，人生没有比死亡更轻松的惩罚了。我听马可说，人死了魂魄还会留在冥界，不用担心的。”

“我，我，我······”来俊臣已经不知所措了，他的话都已经听不清了。

宇文邕收起象戏空间，周围又变回了大理寺的牢房。他将来俊臣关到李昭德对面的监牢里，算是让李昭德帮忙监视来俊臣了吧。

完事了的宇文邕，回到大理寺办公室，武则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怎么样？小武？现在来俊臣是彻底完蛋咯。”宇文邕坐到武则天对面道。

“没有人证，他完全可以推掉自己刺杀李昭德的罪责。”武则天道。是的，囚犯都可以收买，李昭德的证词已经没有分量了，宇文邕把人打伤反而要被扣帽子。

“你不就是最好的人证吗？”宇文邕靠着椅子笑道，“是时候结束酷吏的统治了。恐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没有了酷吏，我又如何约束朝臣？”武则天道。

“李昭德愿意以死明志，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有狄仁杰在你身边，你也没有意识到吗？你有很多交心知底的臣子，他们忠诚于你，但是你却选择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宇文邕似乎又回想起了以前和大臣们往事，脸上傻笑了一下，“你说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这样暴虐的行为，并不能长久，现在该改正了。”

“是嘛？我可很是担心，酷吏一倒台，我就被推翻了。”

“你在朝中并非没有威望，这么多年你政绩卓越，比起其他人，有见识的人都会选择继续为你效劳，而目光短浅的，也会被这些效忠你的人约束，这才是真正的御臣之道。”

此时，武则天脸上保住年轻容颜的法力消退些许，她的眼角还有额头略微能够看到皱纹。

“你离世的时候也才三十六岁不到，我继位时便已经六旬乃近七旬，我才是整个洛阳，整个大唐，心中最恐惧的人。”

“和信任的臣子在一起，就不会恐惧了。”宇文邕道。

“哼哼，是啊，就让我用余生去信任他们吧。”

宇文邕突然把身体前倾道：“话说，你国号为周，是不是因为我北周呐~”

武则天推开他的脸道：“我定都洛阳，怎么看都是因为东周吧？”

“诶~难怪朝政乱得跟列国一样。”

“你再说，我可就不给你发工资了。”

“诶别别别，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呢。”

“哼哼哼，被老娘拿捏住了吧？”

*

李昭德本来可以平反，但是他自己拒绝了，朝中那么多人宁愿跟着来俊臣诬陷自己，看来自己所行，并非正确的。

当时洛阳百姓听说来俊臣被斩，无不欢天喜地，随后听说同一天，李昭德也被斩，又哭天悲地，当时形成了一喜一悲的样子，令人惋惜。

刑场上，李昭德看到素昧平生的人愿意为自己的死而哭泣，欣慰地迎接死亡，而被唾骂、被嫌弃，还想要过人间幸福生活的来俊臣，则挣扎不止。最后，是他强娶的老婆王氏，上前狠狠地拳打脚踢，甚至一个弱女子直接将其给打晕过去，期间刽子手等官员也都无动于衷，这才消停了，在昏迷中，得到了死亡的解脱。

这之后，酷吏的主干没了，其他的酷吏犹如散沙，被其他朝臣挨个儿除掉，武则天也放弃了酷吏。

至于新的少府监，娄师德给出的人选是：曾经来俊臣等酷吏诬陷了数百忠良，他上表一则便让武则天赦免所有人的崔玄暐。